晚上七点,两架飞机,一前一后地从帝都机场飞离。
一架去往深市,一架去往港城。
姜星杳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坐上了去港城的飞机。
等到飞机起飞的时候,姜星杳好像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帝都的天,在视线里渐渐地变得遥远。
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仔细回想起来,好像留给她的回忆确实不多。
尤其是在外公死后,她就更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东西了。
“怎么,是有些不舍吗?这次离开只是暂时的,港城也只是作为你起飞的踏板而已,星杳,总有一天,你还会风光回来的。”沈明诉坐在姜星杳的旁边,他轻声说着安慰的话。
刚失去孩子的女人,脆弱得连唇色都是惨白的,像个一碰就碎的琉璃娃娃。
她的身体都没有养好,虚弱得厉害,再得到秦江南的消息时,沈明诉都觉得,姜星杳至少得修养一天的,可最后,竟然是姜星杳执意要走。
这件事实在过于突然,港城那边还没有做好安排,沈明诉只好打算和姜星杳一起,打算先把人安置好,再回来处理宴会上的那些事。
靳擎屿不在帝都,处理姜灿灿,也就没有那么困难。
姜星杳说:“没什么不舍的,沈总,麻烦你陪我走一趟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以后我们就是伙伴,是搭档,星杳,你对我可不要这么客气了,上次不是就和你说了吗,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沈明诉说。
姜星杳点了点头,她太久没有坐过飞机了,再加上身子不适,让她有些晕机,和沈明诉没有说两句话,就怏怏地闭目养神起来。
而姜星杳这次的主治医师,也被秦江南打包上了飞机,对方见状,赶紧先过来给姜星杳检查了一下身体,确定没有什么大碍后,才放下了心。
沈明诉在港城待过一段时间,他这次直接把姜星杳带到了他之前的房产里,不是什么别墅,也是间大平层。
已经是凌晨了,天边透着细微的白光,沈明诉提前吩咐过,房间阿姨提前打扫过了,空气里漫着淡淡的香薰味,很清新的味道,一点儿也不刺鼻。
阿姨正在院子里等着,看到沈明诉,立刻就热情的迎了上来:“沈先生,您回来了,这位是您太太吧?”
姜星杳脸色有点尴尬,沈明诉解释道:“不是,是我朋友,这段时间她暂时住在这里,就劳烦于妈多照顾了。
还有我刚才在电话里说的粥…”
“先生放心吧,粥上我已经在灶上温着了,等会就可以盛了。”于妈说。
沈明诉点了点头,他先带姜星杳参观了一下房子,才说:“这边我也有几年没来了,你今晚先将就一下,等明天我再让人给你准备衣服和生活用品。”
姜星杳这回走得太急,除了证件和银行卡以外,身上什么都没有,更别说行李。
听着沈明诉事无巨细地介绍,她说:“明诉,不用这么麻烦,这些我自己都可以弄,而且我过两天自己可以去找房子的。”
她在沈明诉这里,终归只是临时落脚,就算是朋友,也没有一直住在别人家里的道理。
不管沈明诉自己是怎么想的,姜星杳依旧不愿意麻烦他太多。
沈明诉也没有勉强,他说:“那都是你养好身体之后的事了,现在你最重要的就是在钢琴比赛之前,先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好。
星杳,你不用觉得尴尬,我在这里待不久,以后这房子里就只有你和于妈,你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吩咐她就是。”
两个人说话间,于妈已经把粥盛了出来,操着一口港普吆喝他们过来吃饭。
沈明诉也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他说:“好了,折腾了大半夜了,先吃点东西吧。”
海鲜粥在碗里冒着热气,咸鲜的味道从空气里溢开,只是闻到就让人食指大动。
哪怕姜星杳没有胃口,也喝下去了不少。
屋里的气氛和谐温馨,沈明诉进退有度,很是绅士,哪怕这个房子的房间够多,他怕姜星杳尴尬,还是自己出去住了酒店。
他和那个过分强势的靳擎屿一点也不一样,姜星杳鲜少见到如他一般有分寸的男人。
姜星杳本来以为,和沈明诉在港城可能会尴尬,现在看到沈明诉的分寸感,那点不安也彻底打消了,她竟然有点开始期待自己的新生活了。
而彼时,在距离港城并不算远的深市,大雨漂泊,靳擎屿已经驱车到了最好的一家医院,从许特助给出的消息,深市最好的腰椎方面的专家,就在这家医院。
说来也巧,他到的时候虽是凌晨,这正好赶上了那个专家在加班做一台手术。
医院走廊里,和几个小护士擦肩而过的时候,靳擎屿还能听到她们的议论。
“真惨啊,刚刚那个患者,好像才二十几岁吧,腰伤那么严重,听高医生说,以后说不定要坐轮椅了。”
“说是被车撞的?也真是可怜,如果不是有高医生,恐怕情况会更严重吧?”
“哎,也不知道家里的人在哪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就那小姑娘一个人在手术室里。”
“听说还是送来的有些晚了,如果早一点的话,可能情况会好点。”
几个人唏嘘着,在靳擎屿身边走过。
二十几岁,腰伤,坐轮椅,一个人在手术室。
无数的消息顺着窗外漂泊的大雨声,一起灌入靳擎屿的耳膜。
靳擎屿又想到了泳池里,姜星杳漂浮在水面上的裙摆,浮萍一样。
无依无靠。
如果当时他没有带着姜灿灿走,如果他留下来看看杳杳的情况…
“靳总,你先别着急,她们说的那个人未必就是太太,您…”
许特助想要安慰两句,话还没有说完,靳擎屿已经朝着那几人过来的方向跑去。
他也希望里面的人不是他的杳杳。
可对方的年龄和情况都和杳杳那么像,让他没办法不多想。
杳杳可能还一个人待在手术室里,他必须得马上去陪杳杳。
那是他的太太,是他在偌大的宴会厅里一眼就看中的人,是他从爷爷那里争取来的婚约。
他的杳杳,那么明艳的一个姑娘,是装饰在他身边最贵的饰物,她怎么可以坐轮椅?
走廊尽头,手术室里的灯一直亮着。
靳擎屿等的急不可耐,他又对着许特助催促道:“我让你找的人怎么样了,赶紧再催促一下,让他们马上都来深市。”
许特助看着靳擎屿急切的模样,也不敢耽搁,赶紧到一边去打电话。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着。
外面的雨声停了,小了。
手术室里的灯还没有灭。
靳擎屿的手机,在安静的走廊里忽然响起,他看着上面闪烁着的屏幕。
是姜灿灿。
时间已经定格在了早上六点。
靳擎屿迟疑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姜灿灿说:“靳总,您快到了吗?今天早上您有个跨国会议,马上就开始了,您…”
“推迟吧。”靳擎屿说。
手术室里的灯在这时候灭了,他顾不得听那边姜灿灿在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看着医生和护士出来,许特助赶紧上前询问:“医生,我们太太怎么样了,她的腰…”
“你们是她的家人?怎么这时候才来?你们知不知道她伤到了脊柱,以后…”
“需要坐轮椅吗?”靳擎屿打断了医生的话。
医生看了他一眼,男人矜贵不凡,仅仅是一颗袖扣,就是大几万的价格,一看就不是什么寻常人。
他叹了口气,有点唏嘘:“坐轮椅都是最好的情况了,你这给人做老公的,就算平常工作再忙,也不能对自己的太太一点不上心啊,你知不知道她如果再被送来得晚一会,恐怕都要截肢。”
“截肢?”靳擎屿震惊,许特助也问,“什么截肢,我家太太伤到的不是腰吗?你是不是弄错了?”
“她出了车祸,只是腰伤最严重,其他地方也…人被送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高医生背后,一个小护士解释。
靳擎屿视线有些恍惚,他拧着眉,很快就察觉到了异样,他问:“医生,你们说的那个患者,是叫姜星杳吗?”
“姜星杳?”小护士有点疑惑,她赶紧低头看了一眼病历本,“不是啊,里面那个叫周红,先生,您认错人了?”
周红,不是杳杳…
靳擎屿猛地松了一口气,同时脚下又有点不稳,不是杳杳,那他的杳杳去哪里了呢?
高医生看他这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种认错人的情况,在医院里并不少见。
他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听到不是自己病患的家属,高医生直接越过了靳擎屿。
靳擎屿却又挡在了他面前:“医生,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姜星杳的患者,二十多岁,应该是昨天被送过来的,也是腰伤。”
小护士又一次查了病历本,她摇头:“没有啊先生,我们昨天到今天,就只有这一个二十多岁的患者。”
高医生已经走了,这里只有小护士还在帮靳擎屿翻病历,许特助问:“你们深市,还有哪家医院治腰伤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