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残影在天际褪成灰白,三界众生却无暇庆贺。苏璃跪坐在无间炼狱的焦土上,轮回天眼的金光穿透魔雾,照见陆昭被玄冰封印的轮廓。他周身魔气仍在翻涌,漆黑龙形剑魄时隐时现,每挣扎一次,玄冰棺便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陆昭……\"她指尖抚过冰棺,寒气顺着经脉直窜心口。三日前那个拥抱尚有余温,此刻却只剩刺骨冰寒。轮回天书在她识海中嗡鸣,初代祖师残魂的声音带着时空错乱的回响:\"西海归墟,往生池水……需以剑魄为引,轮回为祭……\"
玄霄宗的晨钟突然敲响,惊飞了栖在断剑上的血鸦。苏璃起身时,惊鸿剑已在掌心嗡鸣。她最后望了眼冰棺中沉睡的魔影,转身走向山门——那里跪着三百名浑身是血的弟子,他们身后是十二辆载满玄晶的灵车。
\"西行路远,此去……\"苏璃话未说完,领队的楚瑶已斩断半截衣袖系在旗杆上。这曾是陆昭在陨星废墟救下的少女,此刻右眼缠着绷带,左手却稳稳握着玄霄宗主旗:\"弟子愿随师叔祖赴死!\"
灵车碾过焦土时,苏璃看见轮盘秘卷在虚空展开。三界地图上,西海归墟的位置亮起幽蓝光点,而光点周围环绕着九重血色迷雾——那是初代祖师用命魂设下的禁制,唯有轮回天书持有者方能破解。
第一重迷雾在灵车驶入西海海域时降临。血色雾气中传来孩童嬉笑,楚瑶突然尖叫着挥剑乱砍,她绷带渗出黑血,露出下面溃烂的眼窝。\"是血渊教的幻瞳术!\"苏璃惊鸿剑挑破迷雾,轮回天眼的金光中,数百具孩童枯骨正挂在桅杆上摇晃。
\"闭眼,凝神!\"她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楚瑶额间。惊鸿剑分化出万千剑影,将血色迷雾斩成碎片。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灵车已驶入风暴区,海浪中浮现出无数双泡肿的手,抓挠着玄冰棺表面的符文。
第三日深夜,苏璃在甲板上发现第一具弟子尸体。那弟子面容安详,胸口却插着柄血渊教制式的匕首,匕首柄端嵌着块玄霄宗弟子的身份玉牌。海风送来若有若无的呓语:\"魔尊未死……血月将临……\"
\"加速!\"苏璃一剑劈开偷袭的触手状海妖,轮回天眼的金光照亮海底深渊。她看见无数血色光点正从深渊升起,那是血渊教余孽在举行某种仪式,而仪式中央悬浮的,分明是陆昭的焚神剑魄!
第五重迷雾中,苏璃终于见到往生池的真容。那池水呈诡异的银白色,水面漂浮着无数剑形冰晶。初代祖师残魂的声音突然清晰:\"需以至亲之血为引,剑魄为祭……\"
楚瑶突然抓住苏璃手腕,她仅剩的左眼流出血泪:\"师叔祖,让我来!\"少女反手将惊鸿剑刺入心口,轮回天书的金光顺着剑刃涌入池水。银白池水突然沸腾,冰晶组成陆昭的面容在水面浮现,却又在触碰魔气的瞬间崩塌。
\"不够……\"苏璃看着逐渐暗淡的轮回天书,突然扯下发间玉簪。簪头镶嵌的明珠是她及笄时陆昭所赠,此刻正映出两人初见时的画面——杂役弟子陆昭被邪修追得满山逃窜,却还不忘将明珠塞进她掌心:\"姑娘貌美,需得宝物相配!\"
明珠坠入池水的刹那,往生池爆发出刺目光芒。苏璃感觉灵脉如被烈火炙烤,轮回天书的力量顺着伤口倾泻而出。她看见陆昭的玄冰棺在池水中浮沉,魔气与银白池水交织成诡异的漩涡,而漩涡深处,初代祖师残魂正与邪神残念激烈交锋。
第七日正午,当最后一道迷雾被惊鸿剑斩破时,西海龙吟响彻云霄。归墟入口处,九条玄铁锁链缠绕着巨大的青铜门,门上刻着三界生灵献祭的场景。苏璃的鲜血滴在门环上,轮回天书的金光竟与门环纹路完美契合。
\"轰隆——\"
青铜门开启的瞬间,血色月光突然穿透云层。苏璃猛然回头,海平线上血月正在重生,而本该被封印的陆昭,此刻却手持焚神剑站在门内。他周身魔气已凝成实质,剑尖滴落的却是猩红血珠——那分明是活人鲜血!
\"你终于来了。\"陆昭的声音带着时空错乱的回响,他身后浮现出十二座血祭高台,每座高台上都悬吊着玄霄宗弟子的残躯。苏璃惊觉那些弟子竟都是前世今生与她有关之人,包括那个陨星废墟中为她挡剑的杂役弟子。
惊鸿剑突然不受控制地飞向陆昭,剑身金光与魔焰交织成诡异的光带。苏璃想要阻止,轮回天书却在她识海中疯狂翻页,最终停在一页空白处——那里正缓缓浮现出用魔血写就的谶语:
「往生池畔双生影,
轮回镜中一人魂。」
陆昭的剑已抵住她咽喉,魔气顺着剑刃侵入经脉。苏璃却突然笑了,她抓住剑锋按向心口,轮回天眼的金光在此刻达到鼎盛:\"你忘了?初代祖师曾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当惊鸿剑刺入她心口的刹那,往生池水突然倒灌入青铜门。苏璃感觉灵魂被撕成两半,一半坠入血色深渊,一半飘向银白漩涡。她在失重中看见陆昭的魔气正在消退,玄冰棺表面的符文化作金色锁链,将焚神剑魄重新封印。
\"不!\"陆昭的怒吼混着龙吟,他周身魔气突然暴走,却再伤不到苏璃分毫。少女身影正在银白池水中透明化,她最后望向陆昭的眸子里,倒映着三界重生的朝阳。
青铜门轰然闭合的瞬间,血月异象彻底消散。三界众生看见西海方向升起通天光柱,光柱中悬浮的轮盘秘卷自动翻开最后一页,上面用金漆写着此战伤亡——玄霄宗弟子三百,血渊教余孽尽诛,而魔尊陆昭与圣女苏璃之名,则被永远刻在了轮回天书的扉页。
海风送来悠远的童谣,渔民们说那是归墟深处的人鱼在歌唱。他们不知道,在青铜门后的往生池底,苏璃的残魂正抱着半块冰晶沉睡,冰晶里封印的,是陆昭最后那滴带着温度的魔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