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判看着文三儿来了,没有先开口询问,而是让文三儿先介绍。
“温师傅!这位是白景琦白爷!前门打磨厂街百草厅,您能没听过?白爷早闻您这儿手艺地道,今儿特意来‘盘道儿’!您可得上点心、卖把子力气,要是剃刀使不利索,给白爷闹得浑身刺痒,往后您这招牌,在北平城可就‘栽面儿’喽!”
温判闻言愣了一下,没想到,这文三儿竟然给他把前门百草厅的掌柜的都给忽悠来了,这白景琦的大名他可是听过的,虽然说他上辈子没有完整的过一遍,但是,这纨绔大少爷变成大老爷的名声,他可是在某视频上看过的。
听着文三儿的介绍,不等温判开口回应,车上的白爷下车了,笑着对温判说道。
“快别听文三儿满嘴跑舌头!我是听他念叨,说天桥这地界儿蹦出个顶儿尖儿的剃头师傅,刮脸掏耳捶背那套‘全活’,能把人伺候得赛过活神仙!还听说您使的那手‘五花锤’,专治腰酸背痛,一套下来,保准让人跟头回投胎似的浑身通透!我这心里头痒痒得不行,脚底下就跟着奔您这儿来了!”
温判闻言笑了笑,对着白爷道谢。
“哎哟!原来是白爷尊驾光临!我这小破剃头挑子今儿算是撞大运,要沾您老的仙气儿喽!
文三儿那张嘴,比天桥说书的还能掰扯!不过我这祖传的玩意儿,倒也没让祖宗丢脸—— 修面剃头那是‘门儿清’,‘五花锤’更是讲究!
您瞅好了,这锤法讲究‘轻重缓急颤’,专往骨头缝儿里‘找金线’,保准给您敲得筋骨舒展,精气神儿全归位!
白爷您是百草厅掌舵的,摆弄药材、拿捏筋骨都是行家,今儿就当我这‘庄稼把式’遇上真菩萨,还盼您多给说道说道!”
白景琦闻言也是玩心大起,同时也充满了一点好奇和期待,也没在意文三儿给他拉来了这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地界儿,笑着来到了温判的箱凳上坐下,折扇“啪”地磕在扶手上,咧嘴笑道。
“得嘞!别跟我这儿客气!我在药行里摸爬滚打半辈子,见多了花把式,就盼着今儿能见识你这真功夫!你尽管使出来,要是真有本事,往后百草厅上下老小的脑袋,都归你‘拾掇’!要是砸了招牌……”
他顿了顿,眼神闪过一丝狡黠。
“我可要把你这挑子扛回百草厅,让你给药材‘刮皮’!”
温判闻言也没在意,一边抄起抖落干净的围布给白爷拴上,一边笑着对白爷说道。
“白爷这话听着痛快!我温判别的不敢夸口,就这双手,给人剃头比给菩萨描金还仔细!您就瞧好吧—— 待会‘五花锤’一上手,管保让您骨头缝儿里都透着舒坦!要是白爷觉着不得劲儿,我这挑子您扛走,剃刀当药铡刀用,我给您药房切药去!”
温判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梳子先给白景琦梳理头发,挑了一个适合白景琦的发型,白景琦这学医的头发白得快,但是人家会自己调理,所以六十岁不到的年纪,头发有些花白了,但是调理得到,也不是很明显,而且头发还比较柔软又不失韧性。
这大背头梳着,让白景琦更加的成熟老练,作为当家人,要镇守一大家子人,这发型确实有一定的威慑力,但是,白景琦的发际线已经在提升了,反倒是不应该让他显老了,不然,年轻人恐怕是觉得他老了快不中用了,所以温判就决定给他改发型。
温判问他可不可以给他改发型,白景琦笑着说道。
“现在我这灯笼在您手上,您想咋办就咋办,您这几下子,我已经摸到一点儿门道了,您随意就成。”
温判闻言点了点头,继续给白景琦剃头,头发搞定了之后,温判拿起毛巾在热水里面滚一遍,然后给白景琦敷脸,同时给白景琦刮耳垂和掏耳朵。
弄好了之后,脸上也差不多了,随后温判开始给白景琦修面,先刮脸,刮胡子,修鼻毛,修眉毛。
这一套下来,听着这欻欻欻的声音,这声音就像是音乐一样,有着特定的节奏,可算是给白景琦听舒坦了。
给白景琦修整好了头部之后,温判就开始了给他放睡,先从头部开始按摩。
开始白景琦还以为温判是乱来的,但是随着温判的每一次下手,每一个穴道的力度,每一个位置的轻重缓急好像都真的有着独特的见解,他甚至能够感受到温判在给他调理山川地脉的那种大刀阔斧的改造感觉。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白景琦明白了,这文三儿没有开玩笑,这真是一个了不起的高手。
突然感觉脖子后面的风府穴好像开始冒热气了一样,然后好像温判在他的脖颈上敲打了一下,他睡了过去。
而温判的手法并没有停止,从脖颈往下,后背,肩膀,手臂,手,胸部,腰部,都有不同的敲按锤捏。
一套流程下来了,白景琦还在昏睡,温判来到了文三儿的面前,给文三递过去一支香烟,这还是方景林来家里的时候他顺的。
一边给文三点上,一边对他说道。
“文爷,我就知道您是做大买卖的角儿!白爷这么阔的人都请来了,这位爷要出手,那少说也得一块现大洋!回头刨去我这两毛剃头钱,剩下八毛,咱俩二一添作五,一人四毛!您就动了动嘴皮子,往这儿一坐,乘着凉躲着日头,钱就揣兜儿里了!这天底下,上哪儿寻这等美差去!”
听着温判的话,文爷咂了一口香烟,嘿嘿一笑,对着温判说道。
“还是温师傅敞亮!这份美差都想着我文三儿!别的不多说了,往后您要有个嘛事儿,甭管是跑腿传话,还是支应个人儿,言语一声!我文三儿别的本事没有,这两条腿跑起来比天桥的有轨电车都麻溜儿!”
文三也是看到了这事儿对他的好处,这就是贵人啊,他这跑一趟两公里的路程,也就是一毛钱,关键是他这肚子消耗太快了,这四毛钱,可不好挣啊。
“那我可就记着了了!”
温判笑着开口的同时,白爷也从睡熟中醒了过来。
有些不太熟悉双手和上半身的从温判的箱凳上站了起来。
“温师傅这手艺,真是绝了!这手‘放睡’的功夫,别说天桥底下,整个皇城根儿都找不出第二个!我白景琦今儿算是开了眼!不过话说回来——”
白景琦半眯着眼,似笑非笑地调侃。
“您这功夫咋只招呼上半身?下半身就不管喽?这上半身舒坦得赛过活神仙,下半身还跟灌了铅似的,多不得劲儿啊!”
温判闻言故作难受加心惊的对白景琦说道。
“白爷!您这话说得我后背直冒冷汗!哪儿是我不尽心呐,实在是祖师爷传下的‘死规矩’!老辈儿说得明白,咱剃头匠的活儿,管的就是脖梗子以上的事儿,要是敢往腰以下伸手,那就是‘坏了行规’、‘僭越’了!您大人有大量,多包涵着点儿!赶明儿您来我给您使十二分的劲儿,一准儿给您伺候得舒舒坦坦!”
看着温判这老实的样子,白景琦笑了。
“行了,不逗你了,温师傅这手艺,了不得,要是真让你把下半身儿的也给学会了,这城里的正骨舒筋活络的,可就没活儿了,都来您这儿剃头就完事儿了。
我白景琦说话算话,以后我百草厅上下的脑袋,都归您拾掇了。”
温判闻言连忙对着白景琦道谢。
“谢白爷,白爷敞亮。”
白景琦点了点头,从衣服里面抓出来一块现大洋,想了想又拿出来了一块,丢进了温判的箱凳里面。
“温师傅,您这手艺,守着剃头挑子可太屈才了!哪天您觉着腻歪了,不想伺候人脑袋了,尽管来百草厅找我!我白景琦保准儿扫干净炕头、烫好香片儿,八抬大轿不敢说,热乎饭、热乎被窝管够!”
白景琦这是体验完了才知道什么是行行出状元,就温判这一套放睡,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起码,他百草厅拿不出这么一号人出来。
温判闻言明白这白景琦是真惜才想收他,连忙双手抱拳连连作揖,咧着嘴笑道。
“白爷这话可折煞我了!我这两下子也就是混口饭吃的‘下九流’把式,哪儿敢跟百草厅的金招牌沾边儿!不过您这番抬爱,我温判记下了!往后白爷要是觉着头上不利落了,言语一声儿,我一准儿随叫随到!”
白景琦嗯了一声,随后坐上了文三儿的黄包车,温判目送白景琦离开,然后从箱凳里面拿出来了一块现大洋,等着文三儿来的时候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