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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的死寂。

并非无声,而是所有声音都被剥夺后的感官真空。囡囡的意识在虚无中漂浮,如同沉入墨汁的尘埃。没有光,没有触感,没有痛觉,只有永恒的、令人窒息的“无”。

不知过了多久。

嗡…

一丝极其微弱、如同琴弦被拨动的共鸣,穿透厚重的虚无,在她的意识核心轻轻震颤。

紧接着——

唰!

如同沉船被猛地拉出海面!

感官洪流瞬间倒灌!

触觉:冰冷!坚硬!粗糙!她整个后背和右半身(那被初代遗骸强行熔铸的青铜化部分)紧贴着某种布满尖锐棱角、湿滑苔藓的岩石表面!左半身则浸泡在粘稠、冰冷、带着强烈腐败腥气的黑水中!水流正以缓慢但不容抗拒的力量冲刷着她的左臂和左腿!

嗅觉:浓烈的海腥腐烂味混合着硫磺的刺鼻、铜绿的锈蚀,还有一股…若有若无、极其微弱的血腥甜腻。这味道钻入鼻腔,带着麻痹神经的毒素感。

听觉:粘稠黑水缓慢流淌的“哗啦”声;水滴从高处坠入水面的“滴答”声(间隔长到令人心慌);远处,某种巨大物体在粘稠液体中缓慢搅动的、沉闷的“咕噜”声;还有…更近处,一种细微、密集、令人头皮发麻的啃噬声?如同无数细小的口器在刮擦岩石!

剧痛紧随而至!右半身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穿刺,冰冷沉重的青铜与血肉神经强行融合的撕裂感从未消失;左半身浸泡在腐蚀性黑水中的皮肤传来火辣辣的灼痛;胸口五个早已麻木的伤口在感官回归后重新点燃了闷烧的火焰。

“呃…” 一声破碎的呻吟从她干裂的唇间挤出,带着血沫。

她艰难地睁开仅存的右眼(左眼被星坠碎片嵌入,无法睁开)。暗金齿轮艰难地转动着,瞳孔在短暂的失焦后,才勉强适应了眼前的景象。

光!

并非来自星坠碎片。头顶上方极高处,悬浮着几团巨大的、散发着幽绿、粉紫、惨蓝荧光的菌瘤,如同倒悬的、搏动着的怪异星辰。它们的光芒勉强穿透浓稠的黑暗,将周围映照得诡异而朦胧。

她正躺在一块巨大黑色礁石的突出平台上。礁石嶙峋狰狞,表面覆盖着湿滑的墨绿色菌苔和暗红锈迹,如同巨兽的骨骸。平台下方,便是无边无际、缓慢翻涌的归墟黑潮。黑潮并非漆黑一片,其中悬浮着无数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菌丝絮状物和缓慢游弋的阴影,如同深海中的幽灵水母。

这里,是归墟黑潮深处的一片“浅滩”?由无数沉没的古老棺椁碎片和归墟法则凝结成的黑暗礁群!

她的身体一半在礁石上,一半浸在黑水中。右半身覆盖的厚重青铜在幽绿光芒下呈现出死寂的暗青色,皮肤与青铜的接缝处,暗金色的枷锁纹路如同烧毁的电路,微弱地搏动着。左半身浸泡在黑水中的部分,皮肤已经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败,甚至有些地方开始浮现细小的、如同水泡般的青黑色斑点——这是被归墟法则缓慢侵蚀、抽象化的征兆!

更让囡囡心悸的是——她紧贴在左眼上的那块星坠碎片,光芒变得极其黯淡,如同风中残烛,仅能勉强照亮自己脸颊方寸之地。核心那点银蓝火种并未熄灭,却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消散。

“初代…” 她下意识地想看向身侧。但除了冰冷的礁石和粘稠的黑水,空无一物。那只在绝境中抓住她、传递坐标的冰冷青铜手,连同那具残骸,都已消失在之前的毁灭洪流中。唯有右半身那深入骨髓的冰冷痛楚,证明着初代最后的存在。

一股巨大的孤独和绝望,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攫住了她的心脏。牺牲了所有人,付出了半边身体,最终却漂流在这片黑暗的绝地,连最后一点星火也即将熄灭…

“沙沙…沙沙…”

就在绝望即将吞噬她时,那细微、密集的啃噬声再次响起!而且更近了!

囡囡右眼的齿轮猛地锁定声音来源——她身下礁石平台的边缘,那片浸泡在黑水中的阴影里!

借着上方幽绿菌瘤的微光,她看到数条细长、惨白、如同剥皮手指般的骨肢,正从黑水中缓缓探出,扒在湿滑的礁石边缘!骨肢末端是尖锐的钩爪,正刮擦着岩石,发出“沙沙”的声响。紧接着,一个扁平的、覆盖着湿滑灰绿菌皮的头颅从黑水中抬起!

那头颅没有眼睛,只有一张不断开合、布满细密惨绿利齿的圆形口器!口器深处,是蠕动的、粉紫色的神经索!它正对着囡囡浸泡在黑水中的左腿方向,贪婪地嗅吸着,口器开合间滴落着腐蚀性的惨绿粘液!

菌骸猎杀者!格林的爪牙,竟已进化到能在归墟黑潮中短暂活动!它们显然是被囡囡身上残存的血肉气息和微弱的星坠能量吸引而来!

恐惧如同冰水浇头!囡囡想挣扎后退,但右半身青铜化的沉重和剧痛让她动弹不得!左腿浸泡在黑水中,麻木感正在蔓延!

“嘶嘎——!”

那猎杀者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如同发现了猎物的信号!它猛地发力,整个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从黑水中弹射而出,挥舞着惨白骨肢,朝着囡囡浸泡在水中的左腿凶狠扑来!腥风裹挟着腐蚀粘液的气息扑面而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礁石深处的叩击声,猛地响起!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周围的死寂!

扑向囡囡的菌骸猎杀者动作猛地一滞!它那无面的口器转向礁石内部,似乎在捕捉这异常的震动。幽绿菌瘤的光芒下,囡囡看到自己身下的礁石表面,那些覆盖的墨绿菌苔和暗红锈迹,竟随着这声叩击,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咚!”

第二声!更清晰!来自更深处!伴随着叩击,囡囡紧贴礁石的后背,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微弱却坚韧的悲念波动,如同沉睡巨兽被打扰后的呓语,从冰冷的岩石中传导而来!

这股悲念波动扫过扑来的猎杀者。那怪物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发出一声带着痛苦的“嘶”鸣,动作再次僵滞,甚至微微后退了一步!它那粉紫色的神经索在波动中剧烈闪烁,显然受到了干扰!

机会!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囡囡用尽全身力气,仅靠左臂和左腿(浸泡在黑水中的部分麻木感稍减)猛地向后一蹬!身体在湿滑的礁石上艰难地挪动了几寸,远离了黑水边缘!

“嘶嘎!” 猎杀者被她的动作和礁石中的悲念波动彻底激怒!它放弃了短暂的迟疑,再次发出尖锐的嘶鸣,骨肢发力,更加凶猛地扑了上来!这一次,它的目标直指囡囡的咽喉!

完了!避无可避!

囡囡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利爪撕裂咽喉的剧痛。

然而——

“铮——!”

一声清越、高昂、带着斩断一切污秽意志的金属铮鸣,如同九天龙吟,毫无征兆地从头顶上方的黑暗深渊中——轰然炸响!

这声音远比礁石中的叩击更加清晰、更加宏大!带着一种跨越时空的悲怆与锋锐!

一道无法形容其形态的、由纯粹暗金法则构成的光流,如同撕裂永恒黑夜的裁决之剑,无视了空间的距离,从极高处那道悲念光流曾经斩来的方向——再次降临!

光流并非攻击囡囡或猎杀者,而是精准无比地斩在了囡囡与猎杀者之间的礁石平台上!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法则层面的湮灭!被光流斩中的礁石平台,如同被投入强酸的沙画,瞬间无声地分解、消散!连同平台上覆盖的菌苔、锈迹,以及那片区域翻涌的黑水,都被强行抹除,留下一道边缘光滑、深不见底的绝对真空沟壑!

扑在半空的菌骸猎杀者,被这道法则光流的余波轻轻扫过!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油脂上!猎杀者那覆盖菌皮的身体瞬间变得灰败、碳化!它发出凄厉到不似生物的惨嚎,身体在法则之力的侵蚀下如同风化的沙雕,寸寸碎裂、剥落,化作簌簌飘散的黑色灰烬,坠入下方的真空沟壑,消失不见!

危机解除!

囡囡瘫倒在冰冷的礁石边缘,距离那道深不见底的真空沟壑仅有咫尺之遥,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她惊魂未定地抬头,望向光流斩来的黑暗深渊。

又是它!那个苏醒棺椁的存在!它在保护自己?还是仅仅在清除靠近它的“污秽”?

“咚…咚…咚…”

礁石深处的叩击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急促!仿佛在回应着那道来自高处的光流!囡囡紧贴礁石的后背,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强烈而焦灼的意念,如同无形的绳索,试图将她“拉”向礁石的更深处!

那意念并非语言,而是破碎的画面与情绪:

一片燃烧的青铜废墟,巨大的齿轮在火焰中崩断…

无数穿着奇异金属甲胄的身影被惨绿菌索缠绕、吞噬…

一个模糊的女性身影(?)站在最高的齿轮断塔上,双手托举着一颗燃烧的银蓝核心,将其狠狠按入一口巨大的青铜棺椁… 棺盖合拢的瞬间,她沾满机油(?)和污血的手在棺盖内部留下几道刻痕…

最后是强烈的、不甘的意念:“火种…不能…熄灭…坐标…汇合…”

这记忆烙印与初代的截然不同,带着一种精密、秩序被野蛮吞噬的悲怆,以及…一种属于女性的坚韧与决绝!

“第二个…文明…” 囡囡心中明悟。这礁石,或者说构成这片礁群的核心,就是这第二个被格林(或其前身)毁灭的、擅长铸造的文明留下的棺椁残骸!它内部的残存意志,同样在星火(星坠)的刺激下苏醒了!它在向她求救?还是指引?

就在这时——

“嗡——!!!”

一股强大、冰冷、充满纯粹解析与毁灭欲望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巨型探照灯,猛地从上方扫过这片黑暗礁群!是格林!它进化后的菌骸意志,再次锁定了这里!

比之前更加庞大的阴影,在幽绿菌瘤的微光下,于黑潮中缓缓浮现!不止一只菌骸猎杀者!数条、数十条惨白的骨肢破开黑水,扒上礁石!更多覆盖着菌皮、滴落粘液的无面头颅抬起,惨绿口器开合,锁定了礁石平台上那点微弱的星坠光芒和囡囡残存的血肉气息!

更远处,黑潮深处,一个更加庞大、由蠕动菌毯和巨大骨刃构成的融合兽轮廓,正搅动着粘稠的“海水”,缓缓逼近!它散发出远超猎杀者的恐怖威压!

格林的狩猎大军,降临了!

囡囡右眼的齿轮疯狂转动,身体因恐惧和剧痛而僵硬。前有猎杀者围攻,后有深不见底的真空沟壑,上方是格林的冰冷意志,下方礁石中是焦灼求救的悲念…

她攥紧了左手中仅存的星坠碎片,微弱的光芒映亮了她沾满污血和铜锈的脸庞,也照亮了身下礁石表面,那随着悲念叩击而微微闪烁的、古老而陌生的齿轮状符文…

无处可逃。唯有…回应悲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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