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仪贞坐在马车里,听见金扶月的谩骂,伸手轻拍了下花素霜的手背。
“三婶母不要理她,有些人自己过得不顺,就见不得旁人好。”
花素霜依旧安安静静的,情绪没什么起伏,笑着摇头:
“没事,我不在意。”
花素霜不在意,头一辆马车里坐着的郑秋华和荣仪珠却是在意得不行。
吐出了荣仪贞的钱财后,郑秋华半生积蓄几乎所剩无几。
当初她和荣淮一同吞下那笔钱,明明老夫人和荣淮都有拿走一部分,最后却要让她一个人还。
为了凑够原本的金额,郑秋华把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老本都搭了进去。
灼华院再不能像从前那般阔绰,捉襟见肘的生活下,她堂堂荣家大夫人,连个下人都使唤不动了。
今早,她让吕妈妈去车马局给换架马车,那管事竟敢不遵从,还扬言要她去问管家的三夫人。
到底谁才是大嫂?
荣仪珠也是不忿,抱着准备好要送给文寿伯府老夫人的贺礼,抱怨道:
“都怪荣仪贞那个贱人,咱们本来能送一匣子上等的东珠,如今却只能寒酸的送个自己绣的百寿图。”
她声音呜咽:“母亲,我都不好意思将这东西拿出来。”
“也不知那贱丫头送的是什么,不过铁定是要把我比下去了。”
郑秋华呵斥女儿:“没出息!”
“还没到陆家呢,自己就认定自己输了?”
她教导荣仪珠:“你要想,那文寿伯府老夫人是肃王妃的亲娘,一生什么名贵东西没见过?”
“又不是个山村野妇,还能因为谁送的东西贵,她就高看谁了?”
她扶了扶荣仪珠头上的发钗,又检查了她的衣裳。
这件浅蓝折枝牡丹花锦裙,和湖水绿宝石珠钗,造价不菲。
是她卖了好几套首饰,才凑够钱特地为荣仪珠量身定做的,为的就是让她在寿宴上光彩照人,压住荣仪贞一头。
“我的儿,只要你能哄得老夫人高兴,让她和肃王妃都看重你,再加上那陆成文对你的心思,陆家的财富日后便是你的财富。”
“你看母亲当年和你外祖母被赶出昭平侯府的时候,还不是一样什么都没有。如今也过了十几年风光日子了。”
“我拼了命嫁给你父亲,弄死郑秋宁,为的就是日后你能有机会踩在她女儿的头上向上爬。”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今日是寿宴,请的人自然比大长公主的赏菊宴要多。全京城的人都在看着你,你有多恨荣仪贞,就得有多努力,将她踩在脚下。”
转眼间马车到了文寿伯府。
荣仪贞和花素霜下车的时候,郑秋华已经拄着拐杖,带着荣仪珠和迎在门口的陆家大夫人说上了话。
才客套了几句,陆大夫人便眼睛一亮,看见了郑秋华身后的荣仪贞。
在郑秋华还噙着笑意与人套近乎的时候打断了她,朝着后面喊了一声:
“仪贞?你今日也来了?”
荣仪贞上前,才福身行了一礼,就被陆大夫人拉住了手,笑呵呵陪着她往府内走。
边走边说:“你舅母一早就过来了,正在花厅那边等着你呢,走,和姨母一起过去。”
荣仪贞乖巧跟着陆大夫人,还不忘朝后欣赏一下荣仪珠气得跺脚的样子。
“母亲,你看荣仪贞那个得意。”
郑秋华四下望了望,脸上还带着笑意,咧开的嘴唇微动,小声安慰荣仪珠:
“沉住气!”
“陆大夫人虽然是陆成文的亲娘,但她上有婆婆做主,婆婆之下还有个常年管着娘家闲事,压她一头的小姑子肃王妃。”
她望着陆大夫人和荣仪贞离开的背影,眼神不屑:
“嫁到陆家这么多年,陆家的事她一件也说不上话,顶着大夫人的名头,不过是陆家一个高等丫鬟,你在意她做什么?”
……
荣仪贞跟着陆大夫人绕过连廊,来到花厅。
秦氏正坐在花厅喝茶,和身旁坐在一处聊天的夫人们格格不入。
荣仪贞迈步进来,笑着唤了一声:“舅母。”
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陆成文和荣仪贞的婚约,几乎人尽皆知。
不久之前,京城中提起这个婚约,大多数人还是不看好的态度。
“荣家那个孽女,能攀上文寿伯府的高枝,也不过是借着她外祖父和已故老文寿伯的交情。”
“如今她名声差成那样,自己都不敢外出露面了,被退婚也是早晚的事情。”
甚至还有人说:
“陆家是世家,又是肃王妃的娘家,如今朝局动荡,肃王说不定会为了昭平侯在京西那十万兵马的兵权,让陆成文娶荣仪贞。”
“不过,哈哈,那应该也只是娶到府中养着。日后会不会与她恩爱,要不要再娶个平妻,那可就说不定了。”
但在赏菊宴时,长久不在京城中露面,只活在郑秋华和荣仪珠口中的孽女堂堂正正站在了所有人面前。
众人这才发觉,传闻与现实相距甚远。
荣仪贞不但不是孽女,她进退有度,机警过人,身后还有安禾大长公主撑腰,连关家和叶濯也站在她那边。
秦归晚许久没见到荣仪贞,此时看见小丫头,也是高兴,慈爱地笑着伸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夫人们互相看了看对方。
在半山茶室中,郑秋华和金扶月合谋陷害荣仪贞,最后却搭进去了一个荣仪泠。
不少人对此事好奇,如今见到荣仪贞,便想着上前去问问。
才一迈步,就被其他交好的妇人拉了回来。
众人忍不住想起几年前,有人嚼郑秋宁的舌根,被秦归晚听见。
当晚,秦归晚手持双刀,冲进那家人府中,把府上男丁打得吐了血才算完。
尽管陛下下旨斥责,还罚了昭平侯半年俸禄。
但没过多久,这位夫人又被秦归晚撞上辱骂她外甥女荣仪贞。
当晚,秦归晚照例手持双刀上门,将其府上男丁又打了一顿。
自此之后,任何宴会,敢靠近秦氏的夫人小姐便少之又少了。
“昭平侯府把荣仪贞看得眼珠子一般,你别给自己找麻烦。”
那要来搭话的夫人是今年才随夫入京的,被其余人警告一番后,反倒是不服了。
她大声道:
“我就不信了,这天子脚下,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还要看她们的脸色不成?”
“我就是想问问荣二小姐,为什么当天被抓住的荣四小姐咬死了说自己没有私通,还说私通的人是荣二小姐?”
秦归晚正在哄着荣仪贞吃点心,闻言抬眼看过去,才要起身,就被荣仪贞又按了回去。
她歪头甜笑:“舅母,我长大了,不用舅母保护我,我可以保护舅母的。”
说完,在秦归晚略湿润的眼神中,站起身,刚要开口,就听见不远处叶濯的声音传来:
“本官当时也在现场,这位夫人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如来问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