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现在可以用你那宝贝驱虫丸了。”
两人下到洞底，默默向前穿行一阵，武岫川忽然开口，语气轻松。
虽然听出武岫川是在说笑，化身为程雪崖的秦墨暗道“侥幸”，取出那颗豆大的丸药捏在指间，压低声线故意问他：“头儿，你真让我用？”
武岫川扫了眼丸药，笑着摇了摇头，一口整齐的白牙分外显眼，不过他很快正起脸色，眉宇间多了抹愁云。
秦墨有心问问，但怕说多错多，便收起丸药不再搭腔。
矿洞内连甬道也没铺，坑洼不平，青铜火把无言的插在洞壁上，里面的油脂落满了灰尘，从那下面走过，一股陈旧的油烟子味道清晰可闻。
秦墨仿佛见到了蜡炬成灰，飞蛾扑火，心下感慨不已。
按理说，似武岫川这般的人物不该是内奸，他是庶务堂主，门里待他也不薄，可眼下事实如此，夫复何言！
这条灵脉总共十来里长，因为云岚宗和焚音谷按七三分成，所以在七三的分界点处特意建了一道闸门，以此相隔。
那闸门比凡间的“断龙锁”还要坚固，生铁所铸，光厚度就有半丈，里面封印了两家元婴真人的法术，要想从这里穿过几无可能。
秦墨从未来过这里，倒是武岫川似乎熟知路线，两人在隧道里穿行三刻有余，武岫川忽然停下，在旁边的洞壁上摸索起来。
秦墨见那洞壁也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正在纳闷，就见武岫川取出一面铜镜，贴往洞壁某处。
那是面普通的菱花镜，巴掌大小，手柄是白玉所制，应该是姑娘家常用之物。
秦墨颇觉稀奇，忽然醒悟过来。
云岚宗与焚音谷素有来往，两派弟子互生情意也是常理，武岫川莫不是喜欢上了哪位焚音谷弟子，以至于他要犯下这等大错？
是了，那驱虫丸闻起来和柳如烟的特制香料十分相似，怪不得自己当时觉得熟悉，看来这程雪崖也有中意的姑娘......
这时洞壁上传出“喀”一声轻响，秦墨抬头看去，前方洞壁上出现了一条两尺宽的缝隙，武岫川面色一喜，侧着身子进入，秦墨连忙有样学样，也跟了进去。
两人刚进去不久，那缝隙缓缓收拢，再看不出异常。
又过了一阵，这里忽然多了两条人影，他们现身后同样摸往墙壁，许是没有菱花镜的缘故，摸了半晌后失望而去。
秦墨对外面的事情毫不知情，他在缝隙里侧身穿行，极不舒服。
那缝隙估计是开凿出来不久，非常粗糙，宽窄不一，行动大大受限，幸亏武岫川走在前面，不知道他用了什么神通，能让石块短暂软化，秦墨这才得以顺利通过。
两人一直走了约莫里许，来到一处稍微宽敞的空间，仅可供数人立足。
武岫川再次取出菱花镜印往前面的石壁，这次等了许久，那石壁上才裂开一道门庭，两人从内走出。
秦墨看见外面有个青衣侍女，正将一面镜子收入衣袖。那侍女看了两人一眼，也不说话，直接转身而行，武秦二人跟上。
接下来又是穿隧道，等到达出口，天色已然大黑，洞口的天空飘过淡红色的浮云，星子躲在其后，深邃且神秘。
秦墨猜到这里是敌方所在，便故作惊讶地喊了声“武头儿”，结果被那侍女瞪了个白眼。
“请疏影姑娘前去回禀，就说我们在这里等着。”
武岫川忽然发话，声音淡淡。
那侍女皱了皱眉头，很快领命而去。
“不错，这里就是敌营。”
武岫川传音过来，“你自己过去埋锁灵盘，埋完了就走。”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只小包裹，连同那枚菱花镜递给了秦墨。
“这......”
秦墨见他一脸凝重，赶快将东西收起，但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这般做，便以眼神询问。
按照先前计划，武岫川的锁灵盘是赝品才对，埋不埋的根本没什么影响，而正品锁灵盘就在秦墨手里。
秦墨本来还要想办法单独去埋法器，然后就是退路问题。
须知灵矿一旦被炸毁，怕是整座军营都会灰飞烟灭......
秦墨此时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他总觉得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想要提醒武岫川几句，又怕影响了大事，结果只动了动嘴角，什么也没说出来。
“你快去吧，焚音谷的人马上过来了。”武岫川拍拍秦墨肩膀，洒脱一笑。
秦墨郑重抱了抱拳，小声说了句“再会”，转身而走，倒让武岫川皱起了眉头，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一般，呵呵笑出了声来。
“武大哥，你在笑啥啊？”
秦墨刚走，这里忽然多了两条女子身影，星光稀落，却也将那曼妙的轮廓尽数勾勒。
二女的相貌有几分相似，左边女子发髻高挽，修眉杏目，目光温润如水，一袭朴素的青色劲装更衬得她英姿飒爽，不让须眉；右边女子年岁稍长，披着秀发，彩裙贴身合体。
刚才的“武大哥”正是右边女子所问，她问过话后便左顾右盼，似在寻找谁人。
“另外那人呢？”
不等武岫川回应，青衣女子修眉皱起，声音清冷，问话的同时反手打出一枚符箓。
那符箓化为一点璀璨萤光，飞往洞口。
武岫川见此神色稍变，袍袖连甩，要将其拦截。女子似有所料，立时出掌，袭向武岫川胸口，迫使他不得不回防。
两人霎时换了一招，武岫川拽住女子手腕，小胜一场，而符箓顺利飞出洞口，在上空炸出一团璀璨。
“敌袭，全军戒备！”
整座军营立刻引起了骚动，喊话声清晰可闻，有数支队伍同时向这边围了过来。
“你松开！”
曲商羽面带寒霜，几番用力挣脱，却无法成功。
“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你这又是何苦？”
武岫川松开手掌，脸色黯然。
站在旁边的曲芳芳没找到所盼之人，她看了姐姐一眼，悄悄向洞内找了过去。
“我喜欢你。”
武岫川知道有些话不说就没机会了，便在那些人下到坑洞之前，将藏了许多年的心思小心说出，说出后松了口气，似乎结果如何已然全不重要。
“你就为这事来的？”
曲商羽认真看了他一眼，仿佛要记住这个浓眉大眼，脸庞坚毅的男子。
那时曲商羽在这边驻守灵矿，武岫川依然负责运送物资，两派关系尚好，连那道铁闸都未曾落下，特别是到了年底，武岫川和曲商羽共同清算灵矿所得，情愫滋生得无比自然。
这两位在门内位高权重，又都是内敛性子，从不曾说破心意。
直到半年前云岚宗发起一场斩首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