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此。
旁观众人也是大惊,惶惶不安起来。
三千反贼大军预示着什么,无人不知。
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这伙反贼军...可不会像马国堡一样好说话。
一旦进镇,只怕真会鸡犬不留。
这可怎么办呀...
吴先的眉头拧成了麻花,忧心忡忡,恍如失去了方寸。
慕容雪却喊道:“大家伙不必紧张,既选择了相信春生,这时候咱们就不能自乱阵脚,更不能给民兵团制造麻烦。眼下还没到绝境,官兵这不是也来了吗?我们还有机会,赶紧各自回去,不要散播恐慌。”
关键时候,这丫头倒是能保持冷静,出言安抚百姓,尽量为陈余稳住后方。
随后转头望向陈余背影的眼中,却闪过一抹忧虑。
她虽说得轻松淡然,实际上心里也是没底。
那可是三千反贼精锐啊,春生能挡住他们吗?
就算他能挡住,又会不会有危险?
但容不得多想,这时候还是要尽力安抚百姓,不给陈余添麻烦。
说完后,就与吴先对了个眼神,相继把围观的百姓劝回各自的洞室。
林筱筱却没有走,等“医护室”外的人群全部散去之后。
她走到一处角落,从怀中掏出一张染血的纸条,目光冷肃。
纸条是从斥候长的竹筒中得到的,但她并没有交给陈余,而是自己私藏了起来。
纸上写着:巡于凤梧县外五十里,知悉城防空虚,欲回。路遇反贼三人残兵,遂擒之。审问,一人透露,郡主失于凤梧县实非巧合,乃朝中有人暗施诡计,欲杀郡主。禀上,以辩真假。
字里行间。
竟透露出这支斥候队本在凤梧县附近活动,似乎是被反贼一路追杀到这里。
...
另一边。
陈余走出避难所,一边快速下山赶回镇上,一边对那名从前方逃回的民兵发问,道:“除了刘二狗之后,可还有其他人被抓住?”
那人心有余悸的样子:“斥候队五人编制,发现反贼大军之后,二狗让我先回来禀报,自己与其他人暂且留下观察。殊不知,我还没离开多远,反贼便直扑而来。”
“我回头之际,已见二牛被人带走,其余三人惨死刀下...”
陈余沉声道:“除了装备重型器弩之外,反贼多为什么兵种?骑兵几何,步卒几何,可知大概?”
那人回道:“咱们几人虽不敢多靠近,但却也能看出这支军团多为骑兵,除去后方的器弩操作手之外,步卒队伍并不多。”
“骑兵?那倒还好...至少给了咱们一点机会!传令下去,所有人退回镇上,各大小队长集合商社基地,等我号令。”
陈余露出一抹凝重,随即下令。
约半个时辰后。
民兵团撤回外围的所有岗哨,除了西面反贼出现的方向留守一队人警戒之外,全员都已退回镇区。
商社基地的会议室内。
陈余与一众小队长闭门而谈,也不知具体商定了什么御敌策略。
良久之后出来,众人各自带队散去,竟开始推到房屋、围墙,在镇上的各大街道设置障碍物。
同时,以县衙大院为中心,建起三道防守阵地,筑起沙袋墙,准备弩箭。
全镇剩余的数百民兵倾巢而出,各自驻守阵地,三道防御圈各驻扎二百人,其余的全部进入衙门大院固守。
不久。
镇上的十几条街道已被障碍物全数封堵,除了县衙周边还留有几条小巷用以通行之外,已变“铁桶围城”。
按照这架势,陈余竟想不做外围抵抗,固守县衙,与反贼大军展开巷战。
所有私铸的箭矢、兵器,包括马国堡撤离前留下的那些,都被全部分发下去,似有死守之意。
等到迎敌工作准备完毕后。
陈余出现在衙门大院门口,却发布了一道看似极为愚蠢的指令。
竟让所有民兵团成员暂时放弃阵地,全部躲入民房的地窖中。
转眼间,风风火火建立起来防御工事,竟无人执守。
接近黄昏时。
随着西面最后一支斥候队撤回,西镇口方向也随之出现反贼大军的身影。
正如那名逃回的斥候所说,反贼人数众多,一出现就已将半个镇子包围,八成都是骑兵。
眼观之下,黑压压一片,不少于三千精锐。
队伍后方,一队工兵正在组建投石车阵地。
排在最前方的,是一名看似书生的白面将军,身上竟不覆甲,脸上带着微微狐笑,眸中却透露杀意。
给人的既视感,不像什么身经百战的将军,倒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若非此时他身旁站着一众反贼重骑兵,且恭敬称之“大帅”,便无人能想到此人会是反贼头子。
“大帅,此为满江镇。马国堡撤离前,差人来告知,让吾等代为执行屠城令。此番淮州斥候队逃入镇中,咱们正好一举歼灭。”
身旁一名副将坐在马上,沉声开口。
白面将军点头,轻轻冷笑:“那还等什么?传令进攻吧,速战速决,区区数千人的小镇,给你们两个时辰的时间。战后,速回云州。淮州军已距离不远,不得拖延。”
副将先应了一声“是”,但并没有马上退走,接道:“不过,据先锋来报,镇上百姓自毁房屋,已然堵住了各大街道。我部多为骑兵,道路不畅,恐难以有效冲击。”
听此。
白面将军目光一闪,稍显意外道:“嗯?那些贱民自毁房屋设障?看来是知晓我部是骑兵团,想设路障,阻止我军深入啊。但他们不都是些平头贱民吗?为何会知道设障,能有效阻挡骑兵冲锋?”
副将回道:“那些贱民或许不懂,但淮州斥候对不是进去了吗?堂堂八贤王麾下的兵马,不可能连这点都不懂。定是淮州斥候欲联合镇上百姓,企图顽抗。”
“哦?那倒是有趣!但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免死?痴心妄想!传令投石车准备,可自由投射!先把满江镇夷为平地,再入内绞杀所有贱民,一个也不许活!”
“得令。”
片刻后。
队伍后方的十几辆大型投石车准备完毕,开始不间断向镇区投掷巨石。
砰!
轰!
无数巨石砸下,不断轰击镇上的房屋,一时间烟尘滚滚,土石翻飞。
反贼手上的那些投石车制作精良,本是用来对付大型城池用的,威力巨大。
徐阳县只是个偏远小城,连城墙都没有资格建起,俨然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
而按照白面将军的意思,是要先把整个镇区夷为平地,再发动近战部队清剿幸存的百姓。
仅仅三刻钟后,远方的残阳还未落山。
偌大的满江镇区,却已经看不到一间完好的房子。
就连最为坚固的衙门大院,也只剩下残垣断壁。
冷兵器时代,投石车是攻城的绝对利器,就犹如现在的弹道导弹,连厚达几米的城墙都能轰塌,更别说那些夯土的民房...
“行了。估计那些贱民已经吓破了胆,也死得七七八八了。派人进去清剿吧,别拖延时间。”
白面将军抬手下令道。
副将立即拱手,接着对传令兵道:“传令先锋队下马,进镇!给你们一个时辰时间,把里边贱民的脑袋都带出来!”
传令兵随即弯腰退去。
不多时,数百先锋骑兵迅速下马,抽刀快速冲入镇中。
这伙反贼显然没有把区区满江镇放在眼中,甚至没有提起半分警惕对待。
否则,他们便会注意到一个非常诡异的现象。
投石车猛攻了这么多,可镇上竟无人逃窜,更没有传出任何呼救声。
就在大批反贼骑兵下马,艰难移开街道的障碍物推进,却惊讶于没有发现任何百姓的尸体时。
大量的民团从地窖中冲出,重新接管事先筑起的防御工事,掏出连弩,猛攻反贼骑兵。
簌簌!
民兵团出现得极为突兀,令人始料未及,且动作迅速果决,箭雨纷飞。
重骑兵不比步卒,他们身上的铠甲很重,本是依靠胯下战马形成冲势,猛攻地方阵地的利剑。
但若下了马,身上厚重的铠甲却成了负担,不仅影响单兵机动,身上没有远程武器,亦是无法有效反击民兵的弓弩队。
一时间,首先进镇的两百余骑兵,竟成了弓弩队的靶子。
而民兵弩手轻装上阵,可机动射击,根本不让笨重且已经失去战马的骑兵近身,瞬间就占据了优势。
“敌袭,他娘的,那些贱民没死,还有反击之力...”
“妈的,那是弩手?”
“一帮贱民怎么会有弓弩手,情报有误,速报将军。”
“...”
战斗一触即发,反贼先锋军阵脚大乱,没能靠近民兵团的阵地,就已折返十几人。
陈余与一众小队长从衙门内的地窖中爬出,振臂一呼:
“弟兄们,此乃生死存亡一战。撑过今夜,则我们尚有一线生机。反之,便是万劫不复!为了生存,死战到底!”
一众小队长齐声附和:“死战到底!”
随即,按照此前与陈余定下的策略,十余小队长奔向阵地,着手指挥弓弩队御敌。
陈余与王二牛,另有十几名刀斧手却留在原地,似乎另有筹谋。
“二牛,东西呢?”
陈余向王二牛伸出手。
“在这。”
王二牛摸向身后,将插在腰间的淮州军响箭交到陈余手中。
陈余接过,果断当空拉响。
砰!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后,响箭在空中炸开,令已然昏暗的天色忽闪一下。
“反贼人数众多,我们就算设障,让他们的骑兵无法进来。但终究是敌众我寡,单凭我们根本无法抵御。为今之计,只能尽量拖延时间,等待官军来援。这支响箭若真是淮州军的,那么他们在附近肯定有军团驻扎。”
“我们唯一活命的希望,就是据死拖延,等待淮州军抵达!”
陈余凝重道。
随后稍作沉思,看向身后众人,接道:“而我们另有一个重要任务要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