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牛勾了勾脑袋,问道:“什么时机成熟,咱要办什么事,怎么没听你之前提过?”
听到陈余若有深意一句,王二牛有些纳闷。
陈余却笑而不语,没有过多解释,笑着改口道:“二牛,回去通知吴镇长,让他明日把镇上的铁匠、木匠和瓷器匠都集合起来,我有重要事交代。”
王二牛虽有疑惑,但见陈余不愿多说,也不便多问,点头应是下来。
而身为朝廷此前钦点的御窑重地,满江镇鼎盛之时,单说驻守在这里的吏员就多达数千人,除了皇家禁卫之外,另有大量的顶级工匠。
为皇家烧制瓷器,可是个大活儿。
为防止百姓私盗御器,或者暗中倒卖,先帝派出一支禁卫军驻守在这。
工部也派出了众多朝廷工匠负责监察、烧制御器,不容许有丝毫差池。
后来。
虽说御窑被取缔废弃,大量官兵、工匠撤离,但其中一些人留了下来,并没有跟随朝廷的队伍离开。
这些人看似失去了用武之地,被迫转行成为农户、或者苦力,手上的技艺却还在。
换句话说,如果能将这些人集合起来,即便条件有限,也可以让满江镇迅速拥有一定的“工业生产”能力。
别的不说,重新恢复御窑生产,并暗中私铸兵器,就不难办到!
次日清早。
原御窑工坊内,吴先如约把镇上的各种工匠都叫来。
人数还不少,约有四五十人左右,且都是颇有经验的老手。
当陈余将手上的几份图纸交到他们手中时,众人却是一惊。
为首的吴先惊愕道:“生哥儿,你哪里来这些图纸?私铸兵器可是大罪啊,不可乱来...”
早在御窑没有被取缔之前,吴先就是满江镇的民选镇长,自知轻重。
不论是在朝廷,还是反贼的管制下,私铸兵器都是抄家砍头的大罪。
而他年轻时也算当地有名的铁匠、猎人之流,看过陈余递过来的图纸后,一眼就看出陈余想私铸兵器。
在吴先等人眼中,陈余现在是反贼少主身边的红人,就算做出一些悖逆之事,估计也不会受到什么严厉的惩罚。
但他们这些工匠就不同了,一旦让反贼察觉到他们在暗中私铸兵器,定然逃不过绞刑。
此番,立马就心生怯意。
陈余淡然笑道:“吴伯不必紧张,东西是我让你们造的。万一被反贼知道,我自会出面斡旋,而你们只需将所有罪责都推给我,便可置身事外。你们是受我胁迫私铸兵器,反贼要杀,也会先杀我,犯不着与你们置气。”
“再说了,既是暗中私铸,又岂会轻易让反贼知晓?”
吴先忧心道:“话虽如此,但反贼不会和我们讲道理,只怕一经得知,便会杀一儆百。再者,咱们既有心假意投诚反贼,等待朝廷归来,又何必冒险私铸兵器?难道说...生哥儿另有想法?”
陈余没有否认,道:“是!虽明知朝廷气数未尽,迟早有机会打回来。但反贼大势已成,朝廷想短时间内平叛,估计也没有这个能力。未来局势,极有可能陷入反贼与朝廷之间的拉锯战。”
“而满江镇位于北陌、幽州与云州三地之间的缓冲带,毗邻天下第一盐矿所在地,凤梧县。日后,定会成为双方火拼的主战场,或是必争之地!届时,烽烟四起,战火烧到家门口,咱们何以自处?”
“若无自保能力,我们便是砧板鱼肉,任人宰割!吴伯想见到那样的景象?”
吴先一愣:“这...”
朝廷与反贼的拉锯战一旦形成,满江镇的控制权反复易主的话,镇上百姓的遭遇可想而知。
朝廷来了,免不了搜刮一轮物资,用以对抗反贼。
反贼要是打回来,也免不了一阵强压,甚至会不惜代价抓捕壮丁,把无数百姓送上战场。
而满江镇百姓若还是一贯的隐忍,就只能沦为炮灰,成为双方角力的牺牲品。
唯有具备自保能力,方能在这场可以预见的战火中占据些许主动。
吴先等人虽都是些底层百姓,却也不难看透这点隐晦。
听陈余这么一说,皆是面面相觑,沉默下来。
陈余沉声道:“自古往今,遵循的都是胜者为王,强者为尊的定律,真理...就是咱们手中的刀剑。畏惧、退缩,盲目隐忍都将使人万劫不复,我们不求自保,难道还妄想着谋求其他人的保护?”
“反贼占领满江镇已有半年多,美其名曰,是来救苦救难的。但结果如何,诸位心中清楚。唯有我们组织力量自保,方有生路可言。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是这天下间最愚蠢的事情。相信...诸位不难理解!”
“眼下,我们有机会私铸兵器,组建自己的民兵队,为何还要畏首畏尾?刀剑在我们手中,我们才有斡旋谈判的资格!”
听此。
众人再次沉默,但已见动摇。
不可否认的一点是,陈余所说无疑戳中了百姓的痛处。
反贼到来,抢了他们的田地和家产,压榨他们的劳力。
日后朝廷若打回来,在没有彻底击溃反贼之前,大概率也不会理会他们的生死,更别说为他们主持公道。
不被强行抓壮丁,上战场就算是好的了,又怎会顾及他们生死?
要想活着,而且活得好,或许就只能像陈余所说,先设法自保,联合起来壮大自己的实力,方有与各方谈判的资本。
而要想自保,冒险就是必须的。
吴先身为镇长,一直都是镇上百姓的精神领袖,此时迟疑了片刻后,老脸一僵,下定决心道:“生哥儿此话,深有道理。与其随波逐流,不如奋起自保!老夫跟你干了,反正夹在朝廷与反贼之间...大不了就是一死,但若咱们手中有武器,兴许会是一条生路!”
说着,他不再犹豫,转身面向众人,接道:“诸位,生哥儿话已至此,并未瞒着你们。此番我们要私铸兵器,谋求自保,愿意冒险一搏的,就留下!不愿意的,就自行离开吧!”
“但要记住,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半个字都不能传到反贼耳中。否则,便是与全镇人为敌,老夫第一个不答应!”
他难得一见表现出自己镇长的威严,满是严肃的说道。
数十名工匠听了,也没有犹豫太久,自知“合则生,分则死”的道理,纷纷表示跟随。
其中一人排众而出,道:“经过春生的斡旋,反贼虽然允许我们开设熔炉,但监管极严,三日就彻查一次,且供应的铁矿石并不多。我们要想省下材料铸造兵器,只怕不容易...”
陈余道:“此事无需担心,石有容昨夜已经带人离开,马国堡虽没有同行。但那厮喜人奉承,颇有贪大的秉性,比石有容要好对付得多。咱们只需放低姿态,对他百般吹捧奉承,自能博得他的信任。”
“接下来,诸位叔父要做的,就是在熔铸农具时偷工减料,增加农器的损耗,让我有机会在马国堡面前要求提高铁矿石的供给,即可!而铸造出来的兵器,分批隐藏各处,战时可随时启用。”
话刚说完。
吴先老目一闪,望着手中一份图纸,皱眉道:“春生啊,这些图纸都是你独自绘制的?老夫从小看着你长大,怎么不知你还有这本事?这图上的东西是什么武器,竟未曾见过...”
陈余望过去一眼,笑道:“那就诸葛连弩,可连发,且威力巨大的弩弓!咱们的百姓大多都是猎户出身,会些射箭的本事。用弩弓是最好的,可免去初学的麻烦,一用就能上手!相比于刀剑,更加有利!”
“诸葛连弩?你如何得知这种武器的制作方法?”
“这个...吴伯就不必多问了。若感兴趣,何不着手造出一副来?到时,我再详细跟你解释。”
陈余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