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刀捧着那只粗陶碟,如同捧着烧红的烙铁。碟中两枚暗金麦穗锋芒流转,生机与锐利交织的气息透过粗粝的陶土直刺掌心,更似尖针扎进他神魂深处。玄金重甲的冰冷触感隔着薄薄蟒袍传来,却丝毫驱不散那股源自灵魂的悸动与寒意。他几乎是被金吾卫“簇拥”着,脚步踉跄地退出澄园,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院门在他身后沉重关闭,隔绝了那片新田的微光与静谧,却关不住碟中金穗无声的嗡鸣,如同悬顶的利剑。
澄园后院重归死寂,唯余灶膛余烬偶尔的噼啪。高墙之外,那些如影随形的窥探气息,此刻却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凝滞与忌惮。荆钗枯瘦的身影如同扎根在田埂的顽石,冰冷的目光扫过墙头树影,最后落回苏窈身上,眼底深处翻涌着近乎狂热的敬畏。那两枚金穗,是宣告,更是力量本质的彰显。
苏窈却已重新蹲在田垄边,指尖萦绕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暗金翠绿光晕,轻柔地拂过一株刚冒头的秧苗嫩叶。光晕没入,秧苗微不可察地挺直一分,叶片边缘流转过一抹内敛温润的玉泽。
“姐姐,”阿沅捧着水瓢过来,清澈的井水映着她担忧的小脸,“那个坏太监…还会来找麻烦吗?”
“会。”苏窈的声音温润依旧,接过水瓢,将清凉的井水极其均匀地洒在秧苗根部的泥土上。水流无声渗入,泥土的湿润气息混合着新芽的微香弥散。“但下次,他捧走的,或许就不止是穗了。”
阿沅似懂非懂,大眼睛看向田边那只被刘一刀带来的、寒气四溢的万年寒玉匣。匣盖紧闭,其上符文流转,隐约透出内里三株“御前金穗”霸道而贪婪的生机波动,如同被囚禁的凶兽,正隔着玉匣对新田微弱的脉动虎视眈眈。
苏窈的目光也落在那玉匣上,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冰冷的弧度。皇帝的“恩典”?枷锁与诱饵罢了。她起身,枯指如刀,极其精准地……从寒玉匣旁那株刚被她拂过的、最茁壮的秧苗顶端,掐下了一小片……半寸长短、嫩绿中已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淡金纹路的新叶!
叶尖断口处,一缕极其精纯、带着新生韧劲的葱魂生机弥漫开来。
“荆钗,”苏窈将这片特殊的嫩叶递过去,“取新田土三捧,深井水一瓢,净米三粒,淘洗二十遍。”
“是。”荆钗躬身接过嫩叶,动作迅捷无声。片刻,一只崭新的粗陶碗盛着湿润黝黑的新田土置于灶台。三粒温润如玉的净米沉在碗底土中。荆钗取深井活水,极其缓慢地注入碗中,刚好浸润泥土,水面恰好没过米粒。
苏窈指尖捏着那片淡金纹路的嫩叶,悬于碗口上方。她闭上眼,意念沉入碗中泥土深处那微弱却坚韧的地脉脉动。暗金翠绿的光晕在她指尖与嫩叶之间流转、共鸣。
“落。”
嫩叶脱离指尖,无声飘落,轻轻覆盖在三粒净米之上。
就在叶片触及湿润泥土与米粒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低沉、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共鸣,在粗陶碗中震荡开来!碗中景象瞬间剧变!
那覆盖在米粒上的淡金嫩叶,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叶脉中流转的淡金纹路猛地亮起,化作一道道细微却凝练的金色流光,如同活物般……瞬间钻入了下方三粒净米之中!
净米如同被注入了沸腾的生命力,疯狂地……膨胀、结晶!温润的玉白色泽被一种深沉内敛、仿佛熔炼了大地精金的……暗金色泽取代!米粒形态拉长、弯曲,顶端……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地,刺出细密如芒、闪烁着寒光的……金刺!
更令人心悸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锋锐气息,混合着磅礴如大地初醒的生机,如同沉睡的巨龙睁开眼眸,轰然从碗中爆发!这气息瞬间冲垮了寒玉匣散发的霸道威压,将整个后厨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