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看着那碗美得不像凡间之物的羹汤,再看看姐姐苍白却带着笑意的脸,小脸上的恐惧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取代。她小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只玉青色的碗,仿佛捧着整个世界。
她学着姐姐的样子,用指尖蘸了一点羹汤,放进嘴里。
“唔……”小丫头的大眼睛瞬间瞪圆,如同盛满了整个星河的璀璨光芒!一股难以言喻的、纯净到灵魂都为之颤抖的暖流,瞬间席卷了她小小的身体!连日来的惊吓、疲惫,甚至之前因灰影威压带来的不适,都在这暖流中烟消云散!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灵魂都被洗涤过的轻松与愉悦,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小猫般的满足喟叹:
“姐姐…是甜的…像…像春天的风…”
玉青色的碗在阿沅手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映照着她焕发新生的小脸。劫灰返魂羹的纯净生机如同无形的涟漪,悄然抚平了店堂内每一丝残留的惊悸。
荆钗撑着墙壁站直身体,抹去嘴角的血迹。阴寒的侵蚀力在玉羹生机的余韵下如同冰雪消融,肩头被震伤的暗金玉骨发出细微的嗡鸣,快速修复。她看着阿沅手中那只非金非玉、纯粹由能量凝聚的碗,再看向苏窈苍白却深不可测的侧脸,眼底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惊骇彻底沉淀,化为死寂的冰原——那是超越理解的敬畏,是甘为尘泥的臣服。
“夫…夫人…”一个断了腿、靠着木拐的老兵,声音颤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阿沅手中的玉碗,充满了渴望与卑微的祈求,“那…那汤…能…能救柱子吗?我孙子…被妖火燎了心肺…御医说…说撑不过今晚了…”他噗通一声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
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夫人!救救我娘吧!她咳血半月了!”
“夫人开恩!我家小子高烧不退,浑身滚烫啊!”
哀求声、哭泣声瞬间打破了死寂,店内残存的伤兵孤寡如同抓住了最后的稻草,纷纷跪倒在地,绝望的目光汇聚在苏窈身上,汇聚在那只玉碗之上。
苏窈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写满绝望与希冀的脸,最终落在后院那亩新辟的薄田上。田土黝黑,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缕极其微弱、却纯净坚韧的嫩绿……悄然顶开了覆盖的焦土。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萦绕着极其微弱的暗金翠绿光芒,对着那亩新田,极其缓慢地……凌空一点。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她的指尖为中心,悄然扩散至整个院落。那亩新田的泥土深处,被金纹玉魄葱根系改造过的地脉节点,极其微弱地……回应了一下。一股比之前更加稀薄、却更加精纯的生机,如同初生的溪流,在田土中缓缓流淌、汇聚。
“玉膳坊,”苏窈的声音温润平和,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哀求,“只有‘净米羹’。”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那个跪地磕头的老兵身上。
“取一捧澄园新田的土,用深井活水淘洗十遍,取澄清水煮沸。再取新田所出‘净米’三粒,淘洗二十遍,投入沸水之中。文火熬煮,待米粒化开,水色转玉青,喂你孙子服下。”
方法简单至极,材料更是随手可得。没有神异的金葱,只有最普通的土与水,以及那尚未播种的“净米”。
老兵愣住了,周围哀求的人也愣住了。这…这能行?
荆钗却瞬间明白了苏窈的用意!那亩新田,是金葱根系改造、地脉生机汇聚之地!那里的土与水,早已非寻常之物!而那“净米”,更是未来玉膳坊真正的根基!夫人这是在……播撒种子!以最不起眼的方式,将“玉膳”的生机,融入这方土地的命脉!
“谢…谢夫人!谢夫人!”老兵如梦初醒,也顾不得怀疑,连滚爬爬地冲向院中那亩新田,如同挖掘救命仙草般,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抔黝黑的泥土。
苏窈不再言语,转身走向后厨。荆钗沉默地跟上,如同最忠诚的影子。
后厨内,巨大的土灶冷清。苏窈走到角落,那里静静搁着一只……崭新的粗陶大碗。碗身粗糙厚重,与之前那只承载金葱的破碗形制一般无二。
她将手中那只玉青色的能量碗,轻轻放在新碗旁边。能量碗的光芒温润内敛,如同沉睡的美玉。新碗则朴实无华,空空如也。
“澄园新田的‘净米’种子,三日后可播。”苏窈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语,又像是对荆钗交代,“每日寅时,取深井活水,以田土澄清洗手,再行播种。水不可多,土不可压。”
“是。”荆钗躬身,声音嘶哑却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