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得肝肠寸断,涕泪横流,指着那撬开的青砖缝隙,声音充满了绝望的自责与卑微的祈求:“民女……民女一时情急,昏了头!只想着这澄园小厨房虽非百年老灶,但……但这灶台青砖亦是经年累月受柴火炙烤!或许……或许砖缝深处能刮取些许蕴含‘火土’之精的灶灰……替代‘伏龙肝’……民女……民女只想再为太后娘娘尽一份力!哪怕……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求王爷明鉴!民女绝无他意!绝无他意啊!” 她松开抓着袍角的手,额头狠狠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沾满灰泥的额头瞬间一片青紫,更显凄惨狼狈。
整个小厨房死寂一片。只有苏窈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啜泣声在回荡。
靖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下这个如同泥泞中蠕虫般卑微、崩溃、涕泪横流的女子。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深邃的眼眸中,那冰冷的审视并未完全消退,反而多了一丝更加幽暗难明的探究。百年老灶?伏龙肝?祛除骨髓寒毒?这些说法……荒诞不经,闻所未闻!他一个字也不信!
然而……她此刻的崩溃,她撬动灶台的举动,她指向太后病情的言辞……这一切,却完美地指向了她唯一的“动机”——一个被巨大恐惧和救主心切冲昏头脑的、卑微厨娘绝望下的疯狂自救!这动机,虽然愚蠢可笑,却与她“御膳房行走”的身份和她今日在寿安宫险死还生的经历……严丝合缝!
更关键的是,她提到了太后体内的“寒毒”!这正是天河砂阴毒特性的体现!若非她真的对那毒有所了解,若非她真的在“苦思冥想”解方……她如何能精准地点出“深藏骨髓的阴寒湿毒”?!
靖王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再次扫过那块被动过的青砖,扫过苏窈沾满灰泥、额头青紫的凄惨模样,最后,落在了她那双被泪水冲刷得红肿、却依旧残留着巨大恐惧和一丝绝望哀求的眼睛深处。
他在评估。评估这枚棋子的价值,评估她话语中的水分,评估她这看似疯狂举动背后……是否还藏着更深的算计。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每一息都无比漫长。苏窈的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身体因极致的恐惧和用力压抑的啜泣而微微颤抖,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靖王那如同实质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刮过,仿佛要将她每一寸血肉都剖析开来。
终于,靖王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丝听不出情绪的玩味:“哦?伏龙肝?灶灰?祛除骨髓寒毒?” 他缓缓蹲下身,冰冷的手指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捏住了苏窈沾满灰泥和泪水的下巴,强迫她抬起那张狼狈不堪的脸,直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苏窈,” 他的声音很轻,却如同毒蛇吐信,带着致命的寒意,“本王倒要看看,你这‘误打误撞’想出来的‘古方’,能烹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羹汤来解太后的寒毒!”
他猛地松开手,苏窈的下巴上留下几道清晰的红痕。他站起身,玄色的袍角如同冰冷的夜幕拂过苏窈的脸颊。
“既然你如此‘用心良苦’,” 靖王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与不容置疑,“那便……做!”
“荆钗!”
“奴婢在!” 荆钗如同被惊醒的傀儡,瞬间垂首应命。
“取东西。让她做。” 靖王的命令简洁冷酷,“本王就在这里……看着你做!”
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轰然压下!苏窈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赌赢了靖王暂时的“不深究”,却将自己推入了另一个更加凶险的境地——现场烹制!以这荒诞的“伏龙肝”为引!在靖王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皮底下!
她艰难地从冰冷的地上爬起,身体因脱力和恐惧而微微摇晃。不敢有丝毫迟疑,她踉跄着走向灶台。目光扫过角落——新鲜的莲藕、上等粳米、宁夏枸杞、野生荆花蜜……昨日之物犹在。而荆钗,已经面无表情地递来一把小巧锋利的银刀和一个素白的小瓷碟。
苏窈接过银刀和小碟,再次跪倒在冰冷的灶台前。她的指尖因恐惧而冰冷颤抖,几乎握不住那细小的刀柄。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灶灰和血腥的余味刺入肺腑。秦岳染血的警告在脑中疯狂嘶鸣……阿沅惊恐的小脸在眼前闪回……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血契在心!道法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