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部隐隐作痛,却让她更加清醒。目光扫过角落里堆着的、今天白天冒险去后山挖回来的几样东西——一小堆沾着泥土的野生荸荠,几颗表皮粗糙的褐色凉粉果(薜荔果),还有一小捆散发着清香的薄荷叶。
食材简陋到令人心酸,但这是她们仅有的东西。
苏窈不再犹豫。她吃力地将沉重的石磨盘翻了个面,让相对平整光滑的底部朝上——这就是她此刻唯一的“案板”。
她拿起一个凉粉果,放在石磨盘中央,月光下,石面光洁如镜。没有刀。她目光扫视,捡起一块边缘相对锋利的薄石片。
凝神,静气。
苏窈握紧了那块薄石片,眼神专注得如同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手腕悬空,以一种极其稳定而流畅的节奏,开始在那凉粉果上快速削动!
“嚓嚓嚓……嚓嚓嚓……”
石片与果皮摩擦,发出细微而连续的声响,在寂静的破庙里格外清晰。她的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每一次削切都精准无比,力道均匀。月光下,只见粗糙的褐色果皮如同被施了魔法,化作细密均匀的碎屑簌簌落下,露出里面雪白晶莹的果肉。那果肉在她精准的削切下,迅速变成了一片片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玉片,均匀地铺在光滑如镜的青石磨盘上,反射着清冷的月光,像撒下了一把碎玉。
紧接着是荸荠。同样去皮,同样被那锋利的石片瞬间征服。坚硬的荸荠在她手下温顺无比,化作细碎均匀的雪白颗粒。
薄荷叶被揉碎,碧绿的汁液浸润指尖,散发出提神的清凉香气。
苏窈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行云流水。她将削好的凉粉果片小心地捧起,放入一个豁了口的破瓦盆里,加入冰冷的井水。双手浸入水中,开始用一种奇异的手法反复揉搓、挤压。细腻的果胶很快被揉出,清亮的井水渐渐变得粘稠、乳白。
揉搓、过滤……重复数次,直到得到一盆纯净的乳白色浆液。苏窈小心地将瓦盆放置在破庙门口月光能照到、夜风能吹到的石阶上,让它静静凝冻。
等待的时间里,她也没闲着。用石片将之前削下的凉粉果皮和荸荠皮细细切碎,放入另一个破罐子,加入井水熬煮。简陋的土灶里,枯枝噼啪作响,火光跳跃着映亮她专注而沉静的侧脸。
当罐子里散发出一种微带草木清气的浅褐色汤汁时,苏窈熄了火。她小心地撇去浮沫,将汤汁倒进一个稍微干净些的破陶碗里晾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月上中天。
破瓦盆里,乳白色的浆液已经凝固成了一大块晶莹剔透、颤颤巍巍、如同上好羊脂白玉般的凉粉冻!
成了!
苏窈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她小心翼翼地将整块凉粉冻倒扣在清洗干净的石磨盘中央。月光下,白玉般的凉粉冻衬着深沉古朴的青石,竟有种奇异的美感。
她再次拿起那块锋利的薄石片。
手腕轻抬,落下!
“笃、笃、笃……”
石片切入凉粉冻,发出清脆而富有弹性的声响。她的动作精准得如同用尺子量过,每一次落点都恰到好处,每一次切割都流畅无比。石片在光滑的石面上轻盈滑动,几乎听不到摩擦声。只见那整块晶莹的凉粉冻,在她手下如同被驯服的云朵,迅速化作无数根粗细均匀、近乎完美的长条,整齐地码放在青石磨盘上,根根分明,莹润透亮。
苏窈取过晾凉的褐色汤汁,加入揉碎的薄荷汁、一点点白天在野地里找到的、味道辛辣的野生山姜汁(代替蒜水),又小心地点了几滴自己用野果熬出的、颜色深红的浓缩酸汁(代替醋),最后,用指尖捻了一点点在庙后找到的、晒干的某种带咸味植物粉末(代替盐)。
一碗简陋到极致,却又凝聚了她此刻所有智慧和心血的“酸辣凉粉”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