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谢北安穿着浅灰色衬衣，身姿挺拔修长，手里拿着一份黑色文件夹面儿的文件，脚步不疾不徐，侧脸看着院内的景致。
沈箬脚程慢一步，紧张的嗯了声。
察觉她的紧张，谢北安轻笑，“怕什么，我能吃了你？”
“……谢教授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我……”知道谢北安不满意她，专门把她约到这边大概是有重要的事讲，等待，猜测的过程十分折磨人。
“倒是想吩咐你，我说你乐意听么？”过拐角，谢北安扭头看她眼，温和无害的口吻同她聊着，“你知道我不满意你，更不满意你留在兰卿身边，这么多次你听了么。”
回答不上，沈箬低头沉默。
谢北安只是不轻不重一笑，“不过不要紧，兰卿乐意养着你那便养着就是。”
“家中人素来疼爱他，只要他不出格，爱做什么便做什么。不过一姑娘，哪里会当真同他计较。”
走了许久的连廊，两处月洞门，数不出过了几进院。
“兰卿也在，不用怕我们对你做什么。大姥姥想见见你，同你聊两句，没那么多规矩，畅所欲言就行。”
不给沈箬反应时间，门忽然打开。
屋内有股特别好闻的香料味，沈箬抬眼时，隐约在屏风后见到几个人的身影以及年轻姑娘珠落玉盘的笑声。
“律哥儿来了。”
谢北安应了声，带着沈箬绕过屏风。
屏风后，有位老师傅在给蒋漪量体裁衣，面前的长桌上摆着大红色的绸缎，路过时沈箬只看了眼。
极好的绸缎，波光粼粼。
上次见面，给沈箬披外套的荀姐上前，领着沈箬到一侧，她不卑不亢的一声问候。
老夫人还算随和地一抬手，“坐吧。”
房内都是女性，谢北安不便多留，离开时冲蒋漪说了句，“蒋小姐肤色好，红色趁你。”
佣人上了茶，沈箬不喜欢喝茶就没碰。
荀姐到跟前询问，十分慈爱，“不喜饮茶？”
沈箬点头。
荀姐让人换了果汁来，茶点也换下，搭配相应的甜点。
量体裁衣的气氛中让老夫人一句‘换更好的料子来’打断并结束，沈箬这才注意到对面的蒋小姐。一身月牙色的旗袍，浅色的绣花纹理，凸显蒋小姐那身玲珑身段以及世家贵女的端雅气度。
两人目光相交，前者点头问好，后者的沈箬有几分恍惚才回应。
“以后见面机会多，多熟悉熟悉。”老夫人端起茶盏，捏着茶盖轻拨茶沫，手中满翠色的手持滑下来一截轻轻晃动。
轻呷一口茶，老夫人雍容中透着威严的眼神看过来。
“霰哥儿从小到大都被我们宠着长大，他的性子强势亦偏执，铁了心要养你在身边。”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拦他。”
“但你需懂，蒋漪是白家认定的孙媳，以后她为大你为小，凡事多思量考虑，心里需敬重蒋漪，不要恃宠而骄，僭越，以下犯上。”
“就算霰哥儿宠你在过，你得需知尊卑有别。”
“以后你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同样入白家族谱，断不会区别对待。”
房间内一时寂静沉默。
好一晌，沈箬端起饮料杯咬着吸管，渴，吸溜了一半，才深吸口乖柔地望向老夫人。
“老夫人，兴许您误会了，我对攀高枝并无兴趣。”
老夫人搁下茶盏，把满翠色的手持绕在手中，看她眼，扭头吩咐蒋漪，“同她打声招呼，就去霰哥儿那儿，婚礼具体事宜还需你们自己商量。”
蒋漪乖顺点头，起身，“以后多联系，沈妹妹。”
讲完就告辞。
待蒋漪离开了，老夫人的视线重新投回来，“怎么，戳中你心事让你觉得自尊心被伤？”
不疾不徐地，沈箬摇头，“您真的误会，大公子可以帮我作证，我从没那份心思想要在谢公子身上图什么。”
老夫人缓缓一笑，“不图名不图利，图霰哥儿的心对吗？”
“你很聪明沈箬，知道图最好的。训不得你半个字，哪个女人在霰哥儿身边图的都是这个。”
“只是，你这些年在霰哥儿身边也算专宠，图到了么？”
沈箬保持微笑，始终淡定自若，“很抱歉，没有。”
老夫人的神色半点不意外，“如此，霰哥儿如今乐意养着你，那你就要懂事听话。”
“就算蒋漪现在不得霰哥儿重视，那也是白家挑的孙媳，你以后遇见她……”
“老夫人。”这一声，沈箬喊得急切，失礼地打断老夫人的话，或许是这穿堂风，把小姑娘的眼吹得特别湿濡嫣红，“我跟蒋小姐不会有任何关系，既然谢公子已经在谈婚论嫁，我自然懂事，回去便收拾东西离开。”
“我还年轻，喜欢谢公子，在他身边陪两年无伤大雅。我有自己的路，自己想做的事，我这性子呆不了金丝鸟笼。”
“我很早就跟谢家大公子说得明白，我不会做小三，情妇。”
“时间不早，若您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告辞。”
大夫人抬手一招，“慌什么。”
“你跟过霰哥儿，又有过小宝宝，白家自然不会亏待你。”
此时，沈箬明白，谢北安随身拿的文件是什么。
无非是些个许多人忙碌一辈子，求都求不来的富贵荣华。
老夫人呷了口茶，世家大族出来的夫人，绝不对咄咄相逼一个小姑娘，但那份强势绝非一般人可比拟，“不管你今日应不应，这些东西都要给你，你仔细看看缺什么尽管提，白家……”
拂开荀姐摊开的文件，她笑容不减，“谢谢您的照顾和好意，这些东西我不需要。”
“谢公子对我照顾不少已经足够。”
“地方离城内远，时间不早，恕晚辈礼节不周，先告辞。”
老夫人眼眸半敛，靠着椅背，“东西你拿走，随时想清楚后联系律哥儿，要什么白家都不会吝啬。”
“送客吧。”
荀姐带着沈箬从房间出来，过连廊时，沈箬感慨一句：院子真漂亮。
真漂亮，就是太金玉富贵了些。
荀姐侧脸跟着看了眼，温和地提醒她，“小姑娘莫要犟。”
她笑笑，“没犟，真的不需要。”
离开的路同来时的路不同。
等听到交谈声时，已经到了另一处，远远瞧见背靠太师椅上抽烟的二公子，还有白家二夫人，刚刚在量体裁衣的蒋漪，以及卷着衣袖低头煮茶的谢北安。
二公子旁边挨坐的是落落大方，侧颜漂亮的惊人的蒋漪。
荀姐特别善解人意，“或许，你有些不方便开口的，可以直接跟二公子提，二公子宠你绝不吝啬。”
沈箬笑着点头，没往前转身离开。
二夫人那句：【你不想结婚，是不想接受我们给你安排的蒋家，还是想要娶沈家那小姑娘过门。】
直接问到沈箬心坎。
是拒绝长辈安排的婚姻，还是单纯地不想结婚。
掸了掸堆叠的白色烟灰，谢兰卿眉眼淡漠，“有什么区别？”
二夫人不疾不徐，“没区别，但我跟你大姥姥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盼着你早日成家让我们抱三世孙。”
“你不提只能我俩老太婆替你操办。”
“你若中意沈家的小姑娘，给你娶，白家会把一切办好。”
谢兰卿呵，抬手揉了烟，“娶什么啊，不娶。”
二老夫人一针见血，“不娶，就这么养着是么？”
谢兰卿扯着嘴角，“大姥姥和二姥姥要管我养哪个女人了么？”
“谁人管得了你二公子。你既然不中意，不娶沈家那小姑娘那就迎蒋漪过门，娶妻生子后，你在外爱养着谁养谁。”
谢兰卿忽而扭头，轻挑浪荡地看向蒋漪，“谢太太这么大度？”
蒋漪太过端庄识大体，“当然，只要二公子高兴。”
谢兰卿笑，眼底发腻阴煞，“这么体贴？养几个都行？有孩子怎么办，过继到你这儿？”
蒋漪总是温柔相对，游刃有余，“一切二公子说了算。您让我养，我视若己出，您让外面的姑娘养，我依然真心相待。”
“见过沈家妹妹，同她有眼缘。二公子您宠她纵她，我绝对不会有半分怨言，还会像您一样疼她。”
眼底的情绪倏地归于冷寂，阴煞的冷意霎时萦绕在眉骨，将谢公子这张艳骨皮囊衬托的极致的高不可攀。
一声极地的冷嗤。
“我娶你养沈箬？”
“你贱不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