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策马跃入皇宫大门。
平日最森严的禁宫守卫此刻皆侧身避让,连气息都不敢重。
不需查验身份。
兰月侯威势自生,但这并非主因。
真正让人畏惧的是,他一手牵着麻绳,一手握着那柄似为装饰的长刀。
只要有人敢上前多言一句,便可能迎来雷霆之怒。
只要有人胆敢拦住这位权倾朝野的监国侯爷。
刀锋一落,性命可能就此终结。
鲜血飞溅。
半炷香的时间过后,一行人抵达太安殿。
数千名禁军守卫并未让那名少女有丝毫慌乱。
她施针的手法依旧迅速,稳中带巧。
一根根银针扎进明德帝胸口,不过片刻工夫。
银针再次被她一一收回。
边上侍女眼神锐利,递上一方丝巾。
少女抹去额角汗珠,眉头紧锁:“心病。”
兰月侯问出了众人最想知道的问题:“可有救治之法?”
五大监、齐天尘以及太医院的医者全都注视着这名少女,静待她开口。
他们清楚华锦的身份。
药王幸百草的弟子,江湖公认的奇医。
就连皇室珍藏的“蓬莱丹”,也是药王所炼。
那种起死回生之效,绝非虚言。
若是华锦都束手无策,那明德帝恐怕已是阎王召见,回天乏术。
华锦点头回应:“可以。”
兰月侯长长呼出一口气,心中大石终于落地。
若华锦也无法救治,他只能亲自上山去请那位早已隐退山林的高人——那位在江湖中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仙人。
如今得知有救,兰月侯放声大笑:“妙极。”
他扫视大殿四周,眼神渐渐变得冷峻。
他察觉到,并非所有人脸上都有笑意。
更不必说殿外之人,不少人只怕巴不得华锦命丧当场。
“不过……”华锦再次开口。
话音一转,兰月侯眼皮微颤。
原本放下的心,又被她一句话吊了起来。
他皱眉道:“小神医,此刻可不是藏话的时候。”
华锦瞪了他一眼,撅嘴道:“是你打断了我的话。”
“我只是需要很多时间罢了。”
兰月侯凝视她双眼,追问道:“多久?”
“三个月!”
兰月侯顿时松了口气。
三个月而已,时间不算太紧。
只要皇帝能醒过来,一切都有回旋余地。
这三个月,足够让那些蠢蠢欲动之人不敢轻举妄动。
“幸好侯爷识得贵人,连夜赶回,才能护陛下无恙。”齐天尘手持拂尘,低头说道。
兰月侯拱手回应:“国师言重了,这是我的本分。”
“就算我不带回小神医,国师也自有妙法。”
齐天尘颔首,默认了这句话。
大不了就是丢下老脸,去求赵凌云出手罢了。
他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还得劳烦兰月侯走一遭。”
兰月侯一怔,摸着火辣辣作痛的胯部,叫道:“怎么又是我?我才刚回来!”
“我可是陛下亲封的监国,不去监国,跑来跑去所为何事?”
齐天尘神情淡然,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人已经离开城了。”
兰月侯瞳孔猛然收缩,心中已有猜测——和萧瑟的那场约定,正好是一年之前定下的。
对啊,时间差不多了。
兰月侯脸上肌肉微动,似有波澜翻涌。
三个月,如果明德帝神志清醒,那些藏在暗处的蝇营狗苟,未必敢轻举妄动。
可如果这三个月,明德帝依旧昏迷不醒……
他们便想借机定局,将生米煮成熟饭。
想到这里,兰月侯心头一紧,急切问道:“他什么时候出的城?”
齐天尘补充道:“看情形,他是一个人走的,雪月城的人没有同行。”
兰月侯脸色更沉,若是萧瑟路上遭遇不测……
不对,几乎是必然会发生意外。
齐天尘接着说道:“不管是江湖,还是朝堂。”
“都已经有人开始悄然行动了。”
兰月侯终是坐不住了。
萧瑟绝不能死,尤其不能在明德帝驾崩之前死。
他猛然一声大喝:“黎长青!”
殿中闻声,一位身穿戎装的男子从太安殿内走出,正是守卫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卫,大内虎贲上尉黎长青。
他望着兰月侯,神色不解,问道:“侯爷突然唤我,有何吩咐?”
“陛下尚在安寝,还请侯爷低声些。”
兰月侯舔了舔嘴唇,沉声问道:“黎长青,如今虎贲郎还有多少人?”
黎长青答得不急不缓:“精卫一百一十二人,普通虎贲郎一千三百人。”
兰月侯眯起眼睛,又问:“禁军呢?”
“三千人。”
兰月侯思索片刻,果断说道:“好,我需要调动八百虎贲郎,我要出城一趟。”
黎长青闻言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八百虎贲郎?侯爷,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兰月侯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稳:“天启城这边,禁军三千,虎贲郎五百,加上精卫一百一十二人,足以守卫皇城。”
“你放心,我借你八百人,等陛下醒来。”
“你少不了升迁之喜。”
黎长青犹豫了,这真能作数吗?
“这……”
齐天尘适时开口:“你无需担心,金衣兰月侯,言出必行。”
“天启城谁人不知?绝不会骗你。”
黎长青咬牙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虎头兵符:“侯爷,拿去虎贲营点兵吧。”
“记住,八百之中,务必留下五百。”
兰月侯接过虎符,嘟囔了一句:“知道了,看你那副舍不得的样子。”
“难怪你做了这么多年,还是个虎贲上尉,连大都统都没当上。”
话音未落,他转身便走,脚步急促,直奔宫外而去。
这时,瑾宣公公从殿中缓步走出,望着兰月侯远去的方向,低声自语:“兰月侯,又出城了?”
齐天尘微笑着说道:“大监可知道,当年诸王皆被遣往封地。”
“为何偏偏留下那位最小的亲王?”
瑾宣公公当然明白其中道理,缓缓说道:“陛下从小便格外疼爱这位幼弟,此事天下皆知。”
齐天尘并不停歇,继续问道:“那陛下为何偏偏如此疼爱他?”
瑾宣公公抬眼看了齐天尘一眼,语气略带探究:“国师想说什么?”
齐天尘轻挥拂尘,缓缓道来:“因为兰月侯,真的对那至高之位毫无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