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宜修正在净手的身子也是微微一颤,是啊,她怎么忘了 ——
皇子的根基,从来都不止于帝王的一时宠爱。皇上把六阿哥护得再紧又如何?
没经过她这个嫡母的教养,没在她跟前学过规矩与孝道,也没沾过半点国母膝下的正统气,
将来论起血统、论起名分,论起大义......
这六阿哥甚至都比不上三阿哥那个白眼狼,那她还在意个什么劲。
想通之后,她缓缓抽出手,剪秋忙递上锦帕,她一边擦着手,同时语气也淡淡的说道:
\"皇上想把六阿哥给护在羽翼下,那就护着吧。这后宫里,哪个阿哥能成器,终究要看有没有站得住脚的名分。\"
\"本宫是国母,是嫡母,是大族乌拉那拉氏,
她们既然不想六阿哥跟了本宫,本宫也就不讨嫌,等将来争储的时候,再等着瞧吧。\"
\"一个没根基的皇子,一个家世平平的生母,想在这深宫里搏出前程?
上一个这样想的还是...舒妃。如今青灯古佛的,想必那滋味也是不好受吧。\"
说到这里,宜修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更是带着几分嘲弄,
\"等她们将来后悔了,也就知道本宫曾经收养的机会,是有多金贵。\"
说到这里,宜修转头看向剪秋,眉峰微蹙:\"这都多久了,后宫里竟再没个好消息?\"
这一点剪秋也很是不解。就见她连忙躬身回道:\"回娘娘,各宫的记档奴婢也都关注着,
确实没哪位小主有孕的消息,月信也都正常,没什么纰漏。\"
宜修听到这,也不禁重重一哼,她眼见已经有一个皇子降生了,也不免有些着急。
虽说手里头有太后给她准备的四阿哥...这个最后的保险,但还是在自己身边养一个,更能让她安心。
于是她的面上和嘴上也就带了几分焦躁:
\"看来皇上到底是上了年纪,本宫即使想给他添几个子嗣,他反倒是不中用了......\"
剪秋在旁忙劝道:\"娘娘不如等明日众妃嫔请安时,借着昭妃产子的喜气,也分些滋补品下去,
也借此机会催一催这后宫众位小主上心些,保不齐过几个月就会有好消息呢。\"
\"本宫还是要去趟寿康宫,见见太后。\" 宜修抬眼望了望天色,虽说是掌灯时分,可也不算晚。
\"皇上总是独宠甄嬛和华妃这两个不下蛋的,像什么样子?只有嫔妃们多侍寝,本宫才能抱养个小阿哥,
太后想必也急,那就让她老人家出面劝皇上雨露均沾,借着昭妃产子的由头,想来总该有用。\"
她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只有皇上多辛苦些,本宫才有机会抱养个阿哥,剪秋,你说是不是?\"
\"罢了,摆驾寿康宫吧,这会儿就去,太后应该还没歇下。\"
很快皇后一行人就来到了寿康宫,和她所想的一样,太后也根本没睡。
此时的寿康宫内烛火通明,太后斜倚在铺着貂褥的软榻上,见宜修进来,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截了当道:
\"你若是为六阿哥来,就趁早歇了心思。昭妃生产派人来禀告都被皇帝拦下,这份提防,你该懂。\"
宜修见她还没开口呢,太后就开始搁这推三阻四的,开口也不仅带了几分火药味:
\"儿臣还没蠢到那份上,如果为了此事,儿臣也不会特意跑到您这来白费口舌。\"
这话说得明晃晃的,可太后也不介意。她同宜修关系本就是那样,只不过是利益共同体罢了。
她本就是心思不纯之人,所以负负得正,更是喜欢一些善良美好的。
而宜修却偏偏跟她是相同的人,况且还是她老人家的低配版。
所以说太后其实是半拉眼都没瞧上宜修,选她也只不过是矮子里面拔大个罢了。
所以她也不介意宜修言语中的不敬,反而颇为好奇。
太后这才抬眼,浑浊的眸子扫过她紧绷的脸:
\"既然不是为这事,那黑灯瞎火的跑过来,总不是为了陪哀家说话吧。\"
\"儿臣的手段该撤的也都已经撤了,可是皇上这半年来,却始终也没令后宫众人开怀。\"
想来华妃和甄嬛也都已经不中用了,既然如此,皇额娘何不劝一劝皇上,
把更多的精力分给其他嫔妃?也好让其她人跟着雨露均沾一番。\"
之后她又顿了顿,加重语气:\"这六阿哥已经诞下,皇上总不能让这宫里只有一个得宠的小阿哥吧。
多几个孩子,才更能显得皇家兴旺,皇额娘您觉得呢?\"
太后捻着佛珠的手停了停,半晌才缓缓道:\"你是想让哀家劝皇上不要再继续独宠?\"
\"是。\" 宜修目光灼灼,\"只有更多嫔妃有孕,儿臣也才有机会......\" 她没说下去,但彼此都心知肚明。
太后眯起眼,指尖在佛珠上转了两圈:\"这事哀家知道了,改日见了皇上,自会提一句。\"
她虽瞧不上宜修,却也明白这后宫多几个皇子,才能牵制住安陵容这样的新宠,
有子,有宠,有位份,也确实需要防范一番了。
况且太后刚才听宜修提起华妃和甄嬛时,说的那句不中用了,也不是很意外。
想来这个长得像柔则的,宜修也定是早就下手了。
不过她还是想警告了一句,于是捻着佛珠的手一顿,抬眼瞥向宜修:\"莞嫔与旁人不同,在皇帝心里的分量也重。
且哀家听说她闺阁时便熟读三十六计,你也别整日想着算计,反倒被她反噬 ——
真让她在皇帝跟前捅破了,那可比其他嫔妃说话管用得多。\"
宜修经她一提醒,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想起那埋在碎玉轩树下的麝香,才惊觉自己也是太过托大。
她虽说一直笃定甄嬛早已中招,不能有孕。可是到底如何,她也不得而知。
那埋在树下的麝香现在到底还在不在?被没被发现?她也不得而知。想到这,她也不由得心里暗骂自己大意了。
而上首的太后瞧着她沉默的神色,心里忍不住再次暗叹一声 \"不中用\",语气也更冷了几分:
\"都知道那张脸特殊,你出手时还不更加注意。瞧你这般模样,定也是些浅显的手段。
赶紧把那些见不得人的都收了。便是不想让她生,也有更妥帖的法子。\"
她顿了顿,话里带了提点,
\"莞嫔这么久的独宠,却半点动静没有,你真当皇帝和她不会生疑?你也不怕露了马脚,至少也该......\"
后半截话太后没有说出口,可宜修却听懂了:\"儿臣省得的。\"
太后看她这种一说就明白,但是就不做的态度,也是真的烦透了,就见她摆摆手:
\"行了,该说的都说了,你也回去吧。劝皇帝雨露均沾的事,哀家记下了。\"
待宜修的身影消失在殿外,她才对着空处嘀咕一声:\"连这点分寸都拿捏不住,难怪皇帝越发的不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