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如磐石般伫立的暗一,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胸口,指尖触到一个硬物。
他顿了顿,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支素银簪子,簪头简洁,只嵌了一颗小小的,打磨圆润的青色玉石,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初......初夏?”
初夏疑惑地停下脚步回头。
暗一有些局促地将簪子递过去,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这个……上次出去时,顺道买的,送.....送给你,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初夏的目光落在簪子上,那点青色玉石像一滴的露水。
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脸颊微红,伸手接了过来,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暗一带着薄茧的手指。
她飞快地抬眸对他绽开一个明亮的笑容,声音清脆:“喜欢!”话音未落,她便抬手将那支素银簪子轻轻簪在了自己的发髻一侧,那点青玉衬得她乌黑的发丝更显生动。
她飞快地垂下眼睫,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像只受惊的小鹿,提着裙摆转身就跑开了。
暗一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背影,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露出一抹近乎傻气的笑容,眼神里是纯粹的欢喜。
静凤阁内
嬷嬷刚将主院那边的回复禀报完,太后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暴风雨前的天空。
她猛地一拍身旁的紫檀小几,震得茶盏叮当作响,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雷霆之怒:“好!好一个蓝溪玥!她这是仗着渊儿的宠爱,恃宠生娇,无法无天了!”
下首的安雅连忙起身,作势要去扶太后,声音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劝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母后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也许……王妃姐姐是真的忙着炼药,一时脱不开身呢?雅儿真的很佩服王妃姐姐的。”
她顿了顿,语气里充满了真诚的赞叹,眼神却微微闪烁,“从前在闺中时,也听过不少关于姐姐的传闻,可从未听说姐姐精通医术啊?怎么好像……就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厉害了呢?比那些浸淫医道数十年的老太医们都要高明得多……”
安雅说着,秀眉微蹙,脸上适时地浮现出几分忧色,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仿佛在说什么骇人的秘密:“母后,雅儿还听说……王妃姐姐她……不但医术通神,那毒术……似乎比医术还要更胜一筹呢!姐姐现在心系百姓,自然是好的。可……可万一……若是将她逼急了……”她欲言又止,怯生生地抬眼看了看太后铁青的脸色,才继续小声道,“雅儿还听一些江湖传闻说,有种奇毒,能……能控制人心,让人对其言听计从……”
“控制人心?!”太后如同被毒蛇噬咬般,猛地从凤椅上弹起,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瞬间打断了安雅的话。
她死死盯着安雅,浑浊的老眼中爆射出锐利的光芒,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攫住了她:“雅儿!你是说……渊儿如今对蓝溪玥如此着迷,事事维护,连哀家的话都听不进去,甚至不惜忤逆哀家……会不会……会不会就是中了这种邪门的毒?!被她控制了心神?!”
安雅立刻捂住嘴,露出一副惊惶失措,说错话的表情,连连摇头:“啊?母后!雅儿只是……只是道听途说,随便说说的!王妃姐姐她……她应该不会对王爷下这种歹毒的东西吧?王爷可是她的夫君啊……”她的话语充满了不确定,反而像是在太后的疑心上又添了一把火。
太后此刻哪里还听得进这“应该不会”?蓝溪玥那不合常理的精湛医术、毒术,渊儿反常的痴迷与维护……
所有的线索在太后被愤怒和恐惧占据的脑海中瞬间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她认为无比清晰的结论,蓝溪玥是个极其危险的妖女!她不能容忍这个害死她大儿子的女人,再用邪术毁了她仅剩的小儿子!
“不行!绝不能再留她!哪怕回头渊儿恨哀家,哀家也要除了这个祸害!”太后眼中杀机毕露,厉声对嬷嬷下令:“传哀家懿旨!立刻召集所有侍卫!务必在渊儿回府之前,将蓝溪玥就地格杀!哀家绝不能再容忍这个祸害留在渊儿身边,祸害我皇家!”
安雅闻言,低垂的眼眸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得逞的狂喜,嘴角几乎难以抑制地要向上弯起,只要蓝溪玥一死……王爷,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嬷嬷却是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下:“太后娘娘!三思啊!这里是王府!王爷的府邸!王府暗卫众多,个个都是顶尖高手,忠心耿耿只认王爷和王妃!单凭咱们带来的侍卫,恐怕……恐怕难以成事,反而会……”
“哼!”太后怒极反笑,一把推开试图搀扶她的安雅,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哀家亲自带人去!哀家倒要看看,那些暗卫有几个胆子,敢对哀家的侍卫动手?敢对哀家动手?!他们是想造反不成?!”
安雅连忙再次上前扶住太后,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母后,您……您要不要再想想?万一……万一王爷回来知道了,他……他会不会……”她欲言又止,暗示着墨璃渊可能的雷霆之怒。
此刻的太后已被愤怒和自以为是的“护子之心”冲昏了头脑,哪里还听得进半点劝告?她一把拂开安雅的手,声音冰冷如铁:“哀家是为了他好!堂堂一国摄政王,竟被一个妖女迷得神魂颠倒,连祖宗家法、君臣纲常都不顾了!哀家今日就替他铲除这个祸根,永绝后患!”
说罢,太后在安雅虚扶之下,带着一身煞气,领着数十名手持兵刃,甲胄森然的侍卫,浩浩荡荡地朝着主院杀去。
守在主院暗处的暗一,鹰隼般的目光第一时间捕捉到了远处那杀气腾腾的队伍。
他瞳孔骤然一缩,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如鬼魅般一闪,已掠入房间之内,单膝跪地,声音急促而清晰:“王妃!大事不好!太后亲率大批侍卫,正朝主院而来!观其气势,来者不善!”
蓝溪玥正将最后一味药材研磨成粉,听到暗一的禀报,她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眼神却瞬间冷冽如冰。
只见她广袖看似随意地一挥,案几上那些琳琅满目的药材,瓶瓶罐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尽数被收进了她的随身空间。
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暗一,声音沉静得听不出丝毫慌乱,只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墨璃渊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