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驶入东四区公安分局大院时,夕阳已经完全沉入了地平线。
林默快步走向审讯室,布鞋在水泥地面上几乎没有发出声响。走廊尽头,周卫国正倚在窗边抽着旱烟,见林默过来,立刻在窗台上磕了磕烟袋锅。
\"林局,那家伙嘴硬得很。\"周卫国压低声音,带着浓重的山东口音,\"除了承认自己是夜枭,其他什么都不说。\"
林默透过审讯室的窗户观察着里面的夜枭。那个中年男人正闭目养神,看似放松,但微微颤抖的眼皮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让我来。\"林默推门而入。
夜枭睁开眼,看到林默时瞳孔微微一缩:\"又换人了?\"
林默没有接话,而是将一本《红旗谱》轻轻放在桌上,翻到第127页:\"认得这个吗?\"
夜枭扫了一眼,冷笑:\"一本破书而已。\"
\"破书?\"林默从公文包里取出几张照片,\"这是技术科在你藏书的门槛石下发现的密写内容。七个潜伏点的位置,十六个联络人的代号...还有这个——\"他指着最后一张照片上显影出的一行小字,\"画眉负责启动惊雷计划。什么是惊雷?\"
夜枭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
审讯持续到深夜。当林默走出审讯室时,豆爱国和周卫国立刻围了上来。
\"怎么样?\"豆爱国急切地问,他身上的粗布制服还沾着跟踪时蹭到的墙灰。
林默摇摇头:\"还是不肯开口。不过...\"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当我提到画眉时,他的右手指尖不自觉地抽搐了三下。这说明画眉确实存在,而且很重要。\"
周卫国皱眉,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可我们连她是老是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不,我们有线索。\"林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这是从夜枭鞋跟夹层里找到的。上面写着初五,老地方。\"
豆爱国眼睛一亮,拍了拍大腿:\"今儿个初三!\"
\"对,我们还有两天时间。\"林默转向周卫国,\"你带人继续审那两个同伙,看能不能挖出更多关于'画眉'的信息。豆子,你跟我去查'夜枭'这半年的活动轨迹。\"
第二天清晨,林默正在办公室分析夜枭的活动记录,一个年轻的小通讯员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林局长,周科长让我来报信,有新发现!\"
林默立刻放下钢笔:\"什么发现?\"
\"其中一个同伙交代,\"小通讯员压低声音,\"夜枭每个月都会去一次东四市场的旧书摊,而且每次都会买一本《红旗谱》!\"
林默立刻站起身,看了看墙上的日历——今天正是五号。
\"备车!\"林默抓起桌上的军帽,\"去东四市场!\"
半小时后,林默和豆爱国在东四市场的旧书摊附近蹲守。豆爱国扮作买书的工人,林默则在不远处的茶摊坐着,手里拿着一份《人民日报》,眼睛却时刻盯着书摊。
\"老同志,有《红旗谱》吗?\"豆爱国操着一口地道的北京话问道。
摊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戴着老花镜,头也不抬:\"最后一本刚卖完。\"
豆爱国装作失望的样子:\"这么抢手?谁买的啊?\"
老人这才抬起头,警惕地打量着豆爱国:\"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在这时,林默注意到一个穿蓝色列宁装、梳着齐耳短发的女子匆匆离开。她腋下夹着一本书,封面上隐约可见红旗二字。
林默立刻对旁边卖糖葫芦的小贩使了个眼色——这是他们事先安排的眼线。小贩会意,悄悄跟上了那个女人。
十分钟后,小贩回来报告:\"那女的进了东四胡同,进了一家裁缝铺。\"
林默和豆爱国立即行动。林默装作路过的干部,在裁缝铺对面的合作社门口看报纸;豆爱国则绕到后巷,以防目标从后门溜走。
透过裁缝铺的玻璃窗,林默清楚地看到那个女人在里屋用毛笔蘸着某种液体涂书页。约莫二十分钟后,女人换了一身灰色干部服,拎着布包走了出来。
林默对躲在巷口的豆爱国打了个手势——用烟袋锅在鞋底磕了三下,这是他们约定的跟踪信号。
女人坐上了开往前门的电车。林默和豆爱国也跟了上去,分别坐在车厢前后。电车\"叮叮当当\"地行驶在天桥附近时,女人突然下车,快步走向一家国营饭店。
林默示意豆爱国守在门口,自己跟了进去。饭店里人声嘈杂,跑堂的伙计端着托盘穿梭其间。女人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一碗炸酱面。
林默坐在斜对面,要了一壶高末,假装看报纸。他注意到女人时不时看怀表,显然在等人。
约莫一刻钟后,一个穿中山装、拎着公文包的男子走进饭店,径直坐到女人对面。两人寒暄了几句,女子悄悄将书推给了对方。
林默立刻起身,走到饭店后厨——那里有个他们事先安排好的侦查员扮作帮厨。
\"准备收网,\"林默低声道,\"新出现一个男性目标,穿中山装,拎棕色公文包。\"
当那男子拿着书准备离开时,埋伏在门口的豆爱国和另外两个侦查员立即围了上去。
\"同志,请出示你的证件。\"豆爱国亮出了公安证件。
男子脸色大变,猛地将书扔向豆爱国,转身就跑。但门口守着的侦查员一个扫堂腿将他放倒在地。
饭店里的女人见势不妙,想从后门溜走,却被扮作帮厨的侦查员用擀面杖拦住了去路:\"这位同志,您的面钱还没付呢。\"
回到市局,技术科很快从那本《红旗谱》中提取出了密写内容——一份详细的破坏计划,目标正是即将召开的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
审讯室里,面对铁证,那个叫画眉的女人终于崩溃,她摘下发卡,露出已经花白的鬓角:\"我潜伏了五年...就为了等这个任务...\"
林默站在审讯室外,看着这个四十多岁的女特务,长舒了一口气。
\"林局,要不要休息一下?\"豆爱国递来一杯热茶。
林默摇摇头:\"先把结案报告写完。\"他揉了揉太阳穴,\"对了,何叔那边...\"
\"放心吧,昨天喜宴很顺利。\"豆爱国笑道,\"何叔还特意留了两瓶二锅头,说等您回去喝。\"
林默露出一丝笑容:\"等晚上回去,我们一起去。\"
办公室里,林默伏案疾书。钢笔尖在报告纸上沙沙作响!
下班后,等林默踏进四合院时,前院的灯已经亮了起来。
昏黄的灯光透过各家窗户上的玻璃纸,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何家的厨房里传来锅铲碰撞的声响,空气中飘荡着炒菜的香气。
\"林默回来啦!\"正在院里扫地的三大妈第一个看见他,扯着嗓子喊道,\"大清啊,林默来了!\"
何家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何大清系着围裙探出头来,脸上立刻堆满笑容:\"哎哟,可算回来了!豆子呢?没跟你一起?\"
\"他一会儿就到。\"林默笑着点点头,\"昨儿个他执行任务去了,今天特意来给您赔罪。\"
路过前院时,阎埠贵正坐在自家门口的小马扎上听收音机,见林默过来,立刻摘下老花镜:\"林默,昨儿个喜宴上豆子怎么没见人影啊?\"
林默脚步不停:\"三大爷,他临时有任务。\"
\"哦?\"阎埠贵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精光,\"什么任务这么急?连喜酒都喝不上?\"
正说着,院门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豆爱国拎着两瓶二锅头,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何叔!默哥!我回来了!\"
何大清迎上去,接过酒瓶:\"可算来了!昨儿个喜宴就缺你一个!\"
豆爱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实在对不住,临时有任务走不开。\"
三人往中院走去,背后还能听见阎埠贵嘀咕:\"神神秘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