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跟小豆子他们打过招呼后,便拎起菜篮子,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了四合院。他沐浴在秋日温暖的阳光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胡同的青砖路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1949 年的四九城,刚刚经历了解放,这座古老的城市正迎来新的开始。然而,战争的痕迹依然随处可见——有些墙壁上还残留着弹孔,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激烈战斗;偶尔,还能遇见一些拄着拐杖的退伍军人,他们身上的伤疤见证了那段艰苦的岁月。
林默转过几条胡同,街景渐渐变得热闹起来。路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摊主们热情地叫卖着自己的商品。有卖糖葫芦的,那一串串红彤彤的糖葫芦,晶莹剔透,让人垂涎欲滴;有修鞋的,老师傅熟练地摆弄着手中的工具,为顾客修补着鞋子;还有剃头的,师傅们手持剃刀,动作娴熟地为客人修剪着头发。
吆喝声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独特的市井交响乐。林默穿梭在人群中,感受着这份热闹与喧嚣。
忽然,他看到几个身穿列宁装的学生正在墙上刷标语。他们手持刷子,认真地在墙上涂抹着,“建设新四九城”几个大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空气中弥漫着浆糊的味道,这股味道与周围的喧闹声融为一体,让人感受到一种新的生机与活力。
林默在菜市口停下脚步。这里原本是刑场,如今成了最大的集市。解放后虽然取消了\"菜市口\"这个血腥的名字,但老百姓还是习惯这么叫。摊贩们沿着街道两侧排开,卖菜的、卖肉的、卖杂货的,应有尽有。
\"新鲜的萝卜,两分钱一斤!\" \"活鸡!活鸡!刚宰的活鸡!\" 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热闹的市井画面。然而,就在这喧嚣之中,林默突然听到一阵骚动。
他定睛望去,只见前方的人群像被惊扰的蜂群一般,迅速地向两边散开。紧接着,几个身着黑衣的彪形大汉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为首的一人,年纪约莫四十上下,方脸盘,浓眉大眼,左眉上方还有一道明显的疤痕,此人正是四霸天之一的刘翔亭。
\"收月钱了!都自觉点!\" 一个马脸汉子扯着嗓子高声吆喝,手里还拿着一本厚厚的账簿,看起来颇为威风。林默见状,心中暗叫不好,连忙悄悄地往后退去,想要避开这场麻烦。
四霸天的恶名,他可是早有耳闻。这帮人在四九可谓是臭名昭着,他们控制着四九城的供水、运粪、菜市和码头等重要领域,就连日本人占领时期都对他们无可奈何。虽然解放后他们稍微收敛了一些,但毕竟根基深厚,依然让人不敢轻易招惹。
\"老李头,你这个月的水钱还没交吧?\" 刘翔亭走到一个卖白菜的老农面前,停下脚步,用脚尖轻轻地踢了踢地上的菜筐,不紧不慢地说道。
那老农显然被吓得不轻,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旧币,满脸谄媚地对刘翔亭说道:\"刘爷,您看,这几天生意实在不好做啊……\"
刘翔亭一把抓过钱,数了数,脸色一沉:\"就这点?连零头都不够!\"说着就要掀翻菜摊。
林默握紧了拳头。他认得这老农,是西郊的菜农,每次来卖菜都带着小孙女。那孩子现在正躲在爷爷身后,吓得不敢出声。
\"刘爷息怒,\"旁边卖豆腐的连忙打圆场,\"老李头孙女病了,花了不少钱...\"
\"关我屁事!\"刘翔亭一巴掌扇在豆腐摊上,白花花的豆腐洒了一地,\"不交钱就别在老子地盘上卖水!\"
林默这才注意到,市场角落里摆着几个大水缸,上面盖着木板,旁边挂着瓢。几个帮众把守着,向取水的人收钱。这就是四九城有名的\"卖水市\"——自来水尚未普及,老百姓喝水都得向水霸买。
一个妇女抱着瓦罐来买水,交了钱,帮众才用瓢从缸里舀出浑浊的水倒入罐中。
\"这水怎么这么浑?\"妇女小声嘀咕。
\"爱买不买!\"马脸汉子瞪眼,\"就这还涨价了呢,一瓢五分!\"
林默心头火起。他听说过,北平解放前,水霸们往水里掺泥浆是常事,有时甚至直接往护城河里取水,连煮都不煮就卖。多少人因此得了霍乱,可老百姓没处说理去。
\"刘爷,\"老农突然跪下,\"求您宽限几天,我孙女还等着抓药...\"
刘翔亭一脚踹开老人:\"滚!没钱就喝护城河的水去!\"
说话间,刘翔亭已经走到了市场中央,一个打手搬来把太师椅,他大喇喇地坐下,翘起二郎腿。两个壮汉立刻抬着一张小桌子放在他面前,上面摆着账本和算盘。
\"你们挨个来。\"刘翔亭掏出一根香烟,旁边立刻有人递上火。他深吸一口,吐出个烟圈,\"先收水的,再收摊位的。\"
话音刚落,十几个推着水车的苦力被驱赶着排成一队。这些水车夫个个面黄肌瘦,肩上搭着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汗巾,水车上绑着的木桶滴滴答答漏着水。
\"张老蔫,三车水,一车两毛,六毛钱。\"一个账房模样的人高声唱道。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汉颤巍巍地走到桌前,从怀里掏出个破布包,一层层打开,数出六毛钱放在桌上:\"刘爷,这是今天的。\"
刘翔亭眼皮都没抬,挥了挥手。账房又喊:\"李二狗,五车水,一块钱!\"
一个年轻些的水车夫扑通跪下了:\"刘爷,今儿个只卖出三车,实在凑不出一块啊!\"
刘翔亭这才抬起眼,冷笑一声:\"凑不齐?\"他使了个眼色,两个打手立刻上前,一脚踹翻李二狗的水车,清水\"哗啦\"流了一地。
\"我的水!\"李二狗扑上去想抢救,被一个打手揪住衣领,\"啪啪\"就是两个耳光,嘴角立刻见了血。
\"明天交不上,打断你的腿。\"刘翔亭轻描淡写地说,又抽了口烟,\"下一个。\"
林默看得怒火中烧,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军管会正在收集\"四霸天\"的罪证,准备一网打尽。他强压怒火,继续观察着。
\"住手!\"林默终于忍不住了,大步走上前去。
市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穿着旧军装的年轻人身上。刘翔亭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林默:\"小子,有你什么事吗?\"
\"解放军有规定,市场交易自由,不许强收保护费。\"林默直视着刘翔亭,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
刘翔亭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我们这是'清洁费',市场总得有人打扫不是?\"他指了指地上破碎的鸡蛋,\"您看,多脏啊。\"
\"清洁费?\"林默冷笑,\"那为什么打人?\"
\"打人?\"刘翔亭一脸无辜,\"谁看见了?\"他环顾四周,摊贩们纷纷低头,不敢出声。
被打的李二狗蜷缩在地上,也不敢说话。只有那个卖萝卜的老人小声嘟囔:\"明明打了...\"
刘翔亭的目光立刻扫过去,老人吓得一哆嗦,萝卜滚了一地。
林默弯腰帮老人捡起萝卜,然后直起身,一字一顿地说:\"你就不怕军管会的人吗?\"
刘翔亭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慢慢站起身,与林默对视:\"军管会?好大的官威啊。\"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小子,你可能不知道。这四九城的水,深着呢。\"
\"北平是人民的北平,不是你们'四霸天'的。\"林默寸步不让,\"水再深,也淹不了解放军。\"
两人的对峙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刘翔亭的手下慢慢围了上来,手摸向腰间,那里鼓鼓囊囊的,显然藏着家伙。
市场里的百姓都屏住了呼吸。卖萝卜的老人悄悄拉了拉林默的衣角:\"小伙子,算了吧...他们人多...\"
林默却纹丝不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刘翔亭。就在剑拔弩张之际,市场外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一队解放军巡逻兵正朝这边走来,领队的军官腰挎手枪,目光如炬。
刘翔亭脸色变了变,突然又堆起笑容:\"小伙子说得对,咱们都是为人民服务嘛。\"他朝手下挥挥手,\"今天不收了,撤。\"
那群打手悻悻地跟着刘翔亭离开,临走前,刘翔亭回头看了林默一眼,那眼神像毒蛇般阴冷:\"小子,咱们后会有期。\"
等刘翔亭一伙走远,市场顿时\"嗡\"的一声炸开了锅。摊贩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向林默道谢。
\"那刘阎王霸着水井三年了,一桶水要收我们两分钱!\"
\"我儿子去年就因为少交了一天钱,被打断了腿...\"
林默安抚着众人:\"大家别怕,军管会正在整治市场秩序。以后谁再收保护费,直接去军管会报告。\"
卖萝卜的老人却忧心忡忡:\"小伙子,您今天得罪了刘阎王,可得小心啊。他姐夫在旧市政府当过官,现在虽然躲起来了,但势力还在...\"
\"老人家放心。\"林默拍拍老人的肩,\"解放军来了,天就亮了。\"
告别众人,林默继续往市场深处走去,心情却沉重了许多。北平虽然解放了,但旧社会的毒瘤还未清除。像刘翔亭这样的恶霸,仍然在吸食百姓的血汗。
转过一个拐角,林默看到了更加触目惊心的一幕——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蹲在墙边,每人面前摆着几个破碗,碗里盛着浑浊的水。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正在训斥他们:\"都给我机灵点,一碗水一分钱,卖不够数,今晚别想吃饭!\"
\"这是...\"林默震惊地问旁边一个卖菜的妇女。
妇女叹了口气:\"卖水的孩子。刘阎王从孤儿院弄来的,一天让他们卖两百碗水,卖不完就往死里打。\"
林默走近那些孩子,最大的不过十来岁,小的只有五六岁,个个面黄肌瘦,手腕细得像麻杆。一个瘦小的女孩怯生生地举起破碗:\"哥哥,买碗水吧,一分钱...\"
碗里的水浑浊不堪,还漂浮着不明杂质。林默蹲下身,轻声问:\"这水能喝吗?\"
女孩摇摇头,又点点头:\"煮开了就能喝...我们天天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