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城到北疆,万里长路送来的信上就只有短短一行字。
准许骠骑将军林卫州携妹回京。
望着盖着玉玺的信纸林卫州唇角勾起嘲讽的笑。
将信纸丢进篝火堆中。
“圣上准了。干娘,您看何时方便动身?”
林卫州征求杨母的意见。
杨母看了看女儿,笑道:“尽早动身吧,路上天寒地冻不好走,路上也需要不少时日。”
将心比心,丢了那么些年的闺女,换作是她也想快些带回去认祖归宗。
林家就那么两个孩子了。
哪怕是牌位,回去见见也能了了逝者的记挂。
“明儿准备好东西,后日便出发。”
有了杨母的话,次日一早杨家全家人都有了动作。
家里没什么值钱的,想着去了京城也用不上,杨母就只准备了路上吃的。
动身那日,村里人听说了他们要上京城的事,纷纷赶来东家几张烙饼西家几只鸡蛋往马车上塞。
“悠悠,这一走三太爷爷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你一回了。”
向来严肃古板的张族老难得抹起了眼泪。
他从前不服老也不服输。
直到今日,他心里才有了遗憾的感叹。
从未去过京城的他只知道山高路远。
他一把年纪了,说不定哪天就两腿一蹬归了西。
望着坐在马车上的胖娃娃,他心里满是不舍。
“舅舅说京城有全天下最好的玩意,三太爷爷,您在家好好地等着悠悠,悠悠给你带最好的粮种回来!”
小姑娘信誓旦旦的承诺惹得张族老红着眼连连应声:“唉!三太爷爷就在家等着悠悠啊!悠悠不回来三太爷爷绝不闭眼!”
牛桂芳抱着闺女也站在旁边,瞅着坐在马车上头的母女俩眼泪涟涟。
杨母觉着好笑,压下心里的不舍将手里最后一个包袱放到马车上后又继续叮嘱:“淑仪,到了京城凡事都听林将军的,照顾好悠悠。”
她没提早日回来的话。
可杨淑仪却听出来不对劲:“娘?你们不去?”
这时何莲枝从一旁蹿出来往楚悠悠怀里塞了个荷包。
里头装着她和杨瑞山攒出来的所有银钱。
“你带悠悠去就是,咱们去算怎么回事?”何莲枝伸手揉揉小外甥女胖嘟嘟的脸:“再说了,家里头粮食还要人照看呢。”
杨淑仪一听这话起身就要下车:“你们不去我也不去。”
她是不可能丢下爹娘自己走的。
“你这孩子,怎么说憨话呢?”
杨母将人往车上推:“我们也没说不去,这不是怯得慌么?你先带悠悠去京城看看,到时候回来给咱们说说好让咱们先有个心理准备再去。”
“干爹干娘——”
“好啦!再不走天黑都到不了驿站了。”
杨母打断林卫州的话将人推上马车:“你们照顾好自己干娘就放心了。”
见他们心意已决,林卫州沉默半晌后朝琉袖丢去一块令牌:“琉袖你留下,若有事就回去找吴朔。”
“是将军!”
琉袖一跃跳下马车。
“悠悠,听娘亲和舅舅的话,姥姥和姥爷在家给你照看好你的粮食!”
见杨母不去楚悠悠原本也想闹着下车,可在杨母安抚又期盼的目光中,小姑娘点点头:“姥姥姥爷在家,悠悠很快就回来。”
“干娘,您和干爹不去便让丰年去吧,丰年来年要县试,到了京城也好——”
“兄长无需多虑,你们先行一步,或许来年开春不等你们回来我便能带着爹娘上京找你们去。”
一旁默不作声的杨丰年笑道。
不同于之前的颓然,此刻的他望向马车上的母女俩,神色中自信满满。
他身为兄长,不能去给妹妹拖后腿。
等来日,他定会给妹妹挣个诰命!
见他眼中自信盎然的光,林卫州也不再多说什么,轻轻拍了拍杨丰年的肩膀:“那兄长和淑仪便在京中静待佳音!”
说完他跳上车辕。
“姥姥姥爷、大舅舅二舅舅、二舅母......”
小姑娘一张小嘴叭叭地挨个喊过去,直到离桃源村越来越远。
坐回马车里许久,在杨淑仪的安抚下才从伤感中缓过神来的小姑娘却大叫一声。
“呀——!”
糟啦!
她把穹野哥哥忘在家里啦!
-
皇宫。
御书房。
“陛下,北奴部落来信,呼延单于已经携带使团前来和谈,半月后能到达京城。”
两日没睡个整觉的楚承泽按了按发胀的眉心,问:“林卫州呢?给他送去的信呢?”
“陛下放心,林将军该收到了,约莫已经在往回赶。”
“嗯,退下吧。”
御书房内浓郁的安神香却安不了楚承泽的心。
内忧外患。
他怕林家功高盖主,忌惮林家权倾朝野,可每每在这邻国虎视眈眈之际能用的却只有林家。
他想培养出新的血液跟林家抗衡,可那些个武将中没一个能顶替林卫州的。
而对于林卫州,楚承泽又爱又恨。
他明知林家世代忠良,可偏生从小学会的帝王之术告诉他,若是想江山永固,就不能只重用一个臣子。
不过眼下倒也算是瞌睡来了老天爷就给他递了个枕头。
从前的林卫州孑然一身毫无弱点。
如今找回了唯一的妹妹便是有了软肋。
或许他可以从林家走失多年的女儿身上下手。
理清思路,手指轻叩着梨花木椅扶手朝外吩咐:“摆驾凝华殿。”
有了身负国运的女儿,沈落凝在后宫之中也仅仅是少了个后位。
凝华殿中随便一件摆件看上去竟是比皇后宫中的都要奢侈几分。
“贵妃娘娘,这是这个月的进账。”
嬷嬷递上从宫外送来的账本,沈落凝却不耐烦地摆摆手让她放到一旁。
“玉瑶,你父王又半月没来凝华殿了。”
皇帝整日里忙不完的国事,让沈落凝心怀不满。
若不是他连皇后宫中都没去过,她定咽不下这口气。
听着身旁的女人三句话不离皇帝,躺在贵妃榻上看账本的楚玉瑶脸上闪过不快。
这女人真是恋爱脑。
不就是个皇帝?
等她掌握了大楚的钱袋,哪怕是女皇她也当得!
“母妃,我在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