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浅指尖摩挲着腕间碎晶手链,那些薄如蝉翼的剪影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被揉碎的星河。海风裹挟着桃林香气掠过鬓角,她望着礁石上倚剑而立的身影,陆沉舟的衣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却始终朝着她的方向微微侧头——正如千弯次轮回里,他永远是第一个为她转身的人。
\"浅儿,来看这个。\"陆沉舟忽然抬手,指间流转着细碎金芒。他掌心躺着半片残破玉简,正是心灯劫中从镜渊深处拾得的那枚,此刻玉简表面浮起一行行极小的篆文,在他灵力灌注下渐渐显形。
林清浅走近时闻到淡淡松烟墨香,那是属于上古灵器的气息。玉简上的字迹像活过来的游鱼,在两人掌心交叠的刹那,突然化作流光钻入她眉心。剧痛袭来的瞬间,无数画面如潮水涌来——朱红宫墙下,扎着双丫髻的小娘子踮脚给少年将军别桃花;寒雪山巅,红衣女子为重伤的男子渡灵,鬓角白发在风雪中忽明忽暗;还有镜渊深处,无数个他们在镜像中重叠,每次指尖相触都会溅起金色星火。
\"这是...双生契的溯光记忆。\"陆沉舟声音低沉,指腹轻轻擦过她眉间尚未褪尽的金痕,\"原来早在我们觉醒灵魄之前,命盘就已在三千小世界里纠缠了七百世。\"他掌心翻转,露出与她同款的碎晶手链,那些剪影此刻正两两相扣,分明是不同时空里他们并肩的模样。
海潮声突然低哑,像被什么庞然大物堵住了咽喉。林清浅警觉地抬头,只见东南方海天交界处翻涌着墨色云团,云隙间隐约可见鳞片状的阴影——是东海鲛人族的战阵。她手腕上的碎晶突然发烫,某片剪影竟化作实体小剑,\"叮\"地一声钉在礁石上,剑尖所指正是来敌方向。
\"是追着心灯气息来的。\"陆沉舟横剑将她护在身后,眼底金光大盛,\"鲛人族传说双生契者的心头血能重铸鲛绡镜,看来他们终究没放弃这个念头。\"他话音未落,海面已炸开十几道水柱,青鳞鲛人手持珊瑚刃破水而出,为首者头顶三簇红鳍,正是当年在镜渊见过的鲛将夜漓。
夜漓手中鲛绡鞭甩得噼啪作响,目光却死死盯着林清浅胸前:\"人类女子,把心灯交出来!我族圣女沉睡百年,唯有心灯之火能唤醒她!\"他身后鲛人士兵同步结印,海水瞬间凝成千万支冰箭,在月光下泛着幽蓝毒光。
林清浅忽然想起残片上闪过的画面——某一世她化作灯灵时,曾用指尖星火点燃过深海中的鲛人族圣树。原来心灯与鲛族圣女竟有这般渊源。她正要开口,陆沉舟的剑已如游龙出海,剑气所过之处冰箭纷纷崩解,却在触碰到鲛绡鞭时发出刺耳鸣响。
\"小心!那是用鲛族圣女尾鳍炼制的灵器!\"林清浅急忙祭出碎晶手链,那些剪影突然化作光刃盘旋在两人周围。她指尖掐诀唤出心灯虚影,暖黄光芒映得整片海域亮如白昼,那些鲛人触碰到灯光的瞬间纷纷发出痛苦嘶鸣,夜漓的鲛绡鞭更是冒出青烟。
\"原来心灯早已认主。\"夜漓恨恨盯着她腕间手链,\"可你们以为凭此就能阻挡鲛族大军?\"他忽然仰天发出尖啸,深海深处传来沉闷的回音,像是某种巨兽即将苏醒。陆沉舟脸色微变,突然握住她的手往海底沉去:\"是深海玄龟,当年被心灯所伤的那头!浅儿,随我用双生契共鸣引动海底灵脉!\"
海水灌入口鼻的刹那,林清浅忽然看清下方数丈处的庞然大物。玄龟背甲上布满陈年灼痕,正是心灯劫时她为护陆沉舟所留的印记。此刻巨龟睁开赤红双目,掀起的海浪足以掀翻整座小岛。她忽然想起残片里某一世,陆沉舟曾化作灯芯陪她在深海闭关百年,那时他们每天都会用灵力浇灌玄龟背甲上的伤口。
\"阿舟,用我们的血。\"林清浅突然咬破指尖,鲜血滴在碎晶手链上的瞬间,所有剪影同时发出清鸣。陆沉舟立刻会意,掌心血珠与她的相融,两滴血竟在海水中凝成一盏迷你心灯,顺着玄龟背甲的灼痕缓缓游走。巨龟的动作渐渐放缓,赤红双眼泛起水光,竟在他们面前温顺地伏下身子。
夜漓的惊呼声从上方传来:\"不可能!玄龟大人怎会臣服于人类?!\"他的鲛绡鞭\"当啷\"落地,望着下方交叠而立的身影,突然想起族中古籍记载——双生契者本是天道裂隙中诞生的共生灵魄,唯有真心相契者才能唤醒上古灵器的原初记忆。而心灯,从来都不是杀伐之器,而是能照亮万物本源的引魂灯。
\"我们从未想过臣服,只是来赴一场旧约。\"林清浅轻抚玄龟背甲,那里还留着她七百年前刻下的小字:\"待灯芯重燃时,共赴桃林宴。\"原来每个被心灯照亮的生灵,都曾在某个轮回里与他们有过羁绊。她抬头望向陆沉舟,发现他正凝视着自己眼底倒映的星光,就像在镜渊中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鲛族士兵不知何时已退去,夜漓临走前丢下一枚珍珠,说是圣女苏醒后想见心灯主人。林清浅握着温热的珍珠,忽然感到手链上的碎晶在轻轻震动,某片原本模糊的剪影渐渐清晰——那是她和陆沉舟在桃林深处的石桌上对弈,他执黑子,她执白子,棋盘中央刻着八个小字:\"心灯为引,命盘同辉\"。
\"原来我们早就在写自己的传奇。\"她轻声说着,任由陆沉舟将她从海底托出水面。月光下,他发间还沾着细碎海草,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温柔:\"从你在桃林第一次接住我掉落的玉佩时就开始了。那时我就想,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小娘子,明明自己怕得发抖,还要挡在受伤的陌生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