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池拿起人皮面具重新戴好,这才去洗漱沐浴,夏日炎热,晚上沐浴以后,会清爽许多,她沐浴完以后拿着帕子擦着自己的被打湿的发梢,站在窗外,看着外面树木。
树木上也挂了鲜艳的花灯,还有面具,面具是一个青面獠牙的人脸,有两个丫鬟正拿着面具戴在脸上比试说笑。
谢清池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收拾好回到自己的房间。
站在门口,她的脚步微微一顿,和流烟共处一室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想到沈意行……
她并不是个爱犹豫的人,然而面对沈意行,却总是难以下定决心。
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行走,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扛,从未让别人分担过,不管是小落还是明远,她都从未告诉。
当自己都无法确定自己是谁的时候,她并不想去开启一段感情,因为她怕自己给不了全心全意。
可是,即便她已经足够理智,可是面对他,那根理智的弦仍然摇摇欲坠。
她心里暗暗叹了一声,推开了门。
沈意行也洗漱好了,正靠在窗前,拿着那个八卦灵签看。
他垂着眼眸,发丝的末尾有水珠滴落,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谢清池问。
沈意行抬起头:“没事,世间传言此卦签摇出来并无规律,我在想是否真的如此。”
谢清池道:“我始终认为命运是公平,所有的馈赠早就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沈意行放下八卦灵签,伸手:“清池,让我看看你的手。”
谢清池心中一跳,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沈意行握住她的手,然后将她的衣袖往上捞了捞,一双藕似的手臂上只剩下隐约的伤痕,他收回了自己的手:“如果有不舒服和我说。”
谢清池点了点头,顿了顿,方才道:“那,那休息?”
夜已经很深了。
然而她看着那唯一的一张床却开始踌躇。
沈意行看着她的样子,问:“清池,和你以前的一样就是,或者,我坐着也无妨。不用在意我。”
谢清池将被子拿下,放在地上铺好,然后又拿了枕头下来放好,看着沈意行。
沈意行走过去:“谢谢。”
谢清池见他态度平稳,便也就退开,然后自己躺在了床上。
沈意行也躺在铺好的地铺上。
长身玉立的人躺下,仿佛也是轻云软卧。
谢清池的手一挥,屋子里的烛火熄灭,只有微弱的光亮浮动在房间里。
然而对于谢清池和沈意行而言,并不影响视物。
谢清池辗转未成眠,她转头,看向沈意行。
“地上凉不凉?地上睡着舒服么?或者热不热?”
她觉得让公子襄屈居于此实在是大大的罪过。
沈意行转头看她。
黑暗中的那双眼眸说不出的蛊惑人心。
谢清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口说出这句话的。
“要不要来床上睡?”
沈意行的目光一顿,看着她并未说话。
谢清池就蓦得反应过来,急忙道:“我,我是说,我来睡下面,你来睡床上。”
沈意行轻轻笑出了声。
谢清池恨不得拿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脸。
太丢人了。
沈意行轻声道:“清池,虽然我很想和你同床共枕,但是我不能,在你还未接受我以前,我会克制我自己。此番与你共处一室,已是逾矩之举。”
“至于让你睡地下,我睡床上……清池,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对自己的心上人做出这样的事。”
“清池,睡吧,好梦。”
谢清池躺在那里,听着沈意行这番委婉而直白的表白之语,一时之间一颗心仿佛被抛在半空,她抬起手,搁在自己的眼睛上,过了好半晌,方才无声的开口。
“你也是,好梦。”
*
谢清池做了梦。
梦里面是一个昏暗逼仄的环境,四周不见天光,一个人缩在那黑暗中,粗重的喘息声像是破了的风箱一般拉扯着,那是苟延残喘的声音。
那个人不停在黑暗中仿佛墙壁的地方写着什么,然而只有指骨划破的无力刺耳声,什么都没留下。
谢清池走近,想要看清楚他写的什么,然而一走近,只看到一具骷髅,那骷髅的手刚刚在像是墙的地方一划,什么都没看清,她便醒了。
阳光透窗而入。
沈意行也已经醒了,他坐在那里,抬起眼和谢清池的目光相对,然后开口问:“你也梦见了?抱歉,没有让你做好梦。”
谢清池道:“嗯,我也抱歉,也没有让你做好梦。”
两人相视一笑。
沈意行站起来,从桌边倒了一杯清水递给谢清池:“人皆有梦,此番人入你我二人之梦,怕是因果和我们,或者我们接触过的人有关。”
和他们,或者和他们接触过的人有关?
除开二人自身,这接触过的人可就太多了。
谢清池接过水,喝了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随缘吧。等到该我们碰上的时候,自然就碰上了。”
沈意行道:“走吧,我们出去转转。”
此时时辰尚早,二人在城主府里沿着走廊前行,没走几步,突然间听到一声尖叫声。
二人朝着那声音发出处走去,便看到聂银鱼的房间外面,聚集了许多人。
只见房间外面的地上,渗透出鲜红的血迹,而那血迹构成了一句话。
——我们,都得死。
而那鲜血还在不断渗出,在夏日的早晨,让看到的人都不由得后背蔓延出一股寒意。
聂银鱼从房间里面走出来,目光阴郁的看着那句话。
有丫鬟哭着道:“我们都要死了,外面传言的诅咒快来了。”
聂银鱼一巴掌甩了过去:“闭嘴!”
她目光扫过在场的侍卫:“将她给我拖下去,然后给我查一下,昨晚,谁来过这里!”
侍卫立马领命离开。
聂银鱼抬起一掌,将眼前的地面拍碎,血水不再溢出,地面的字迹也毁坏。
谢清池和沈意行在远处看着这一幕。
诅咒?
沈意行道:“十三年前,虽然丰都城被保了下来,然而却有传言说,上天早晚要收回他们的命。”
谢清池道:“所以他们进行七夕祭?”
沈意行点了点头。
每年声势浩大的节日,无非就是为了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