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池握住酒杯的手一紧。
他随口说来,仿佛是为了解眼前困境,然而一字字落在谢清池的耳朵里,让她一颗心忽上忽下,如泡水里,不停翻滚。
聂银鱼一听,对着龙宝珠道:“嘴巴倒是伶俐,放心吧,我不会抢夺。太贵重的人,我承受不起。”
若是要她收点如唐辞这般的美色,倒是无所谓,然而此人容华无双,她很有自知之明,这般人物不是自己能消受得起的,不如行个方便,让他去国都,只有高处,才能容得下他。
况且此人刚才那一番话,肯定也是拒绝自己的橄榄枝,既然别人不愿,她又何须强迫?
接下来聂银鱼又和龙宝珠不断说话,谢清池虽然间或插一句,然而都是附和。
她的心神,几乎都被身边人牵扯,沈意行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除了第一杯,他再未为她斟过一杯酒,而酒也是味道很清淡的桃花酿。
他似乎时时刻刻的关注着她,端茶递水,也不说话。
谢清池不敢去看他,心如乱麻,有种觉得自己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的感觉。
聂银鱼和龙宝珠相谈甚欢,一顿饭差不多吃了一个多时辰方才结束。
结束以后,龙宝珠凭借着自己的舌灿莲花和投其所好,已经让聂银鱼一见如故,然后邀请龙家二姐妹随她去看七夕祭的准备礼。
二人自然不能推辞。
聂银鱼道:“我们去观看,你们身边跟着的那二人,我让人带他们去学习一下。”
“学习什么?”谢清池问。
聂银鱼压低声音对二人道:“我这里的杜先生,是大昭平阳郡主府上的,平阳郡主圈养男宠,他自然知道如何培养让女人高兴的男人。”
谢清池立马道:“他不用。”
然而聂银鱼根本不理会她的反对,直接一手拉着一人,便将二人拽走。
只留下沈意行和唐辞待在那里。
谢清池被拽着向前,然后回头看去,沈意行还跪坐在那里,见她看来,抬起眼,对着她一笑。
谢清池只觉得一颗心都被这一笑给笑得一片兵荒马乱。
她又慌张转过了头,然后被拉着前往外面。
七夕祭是丰都最有名的节日,其他地方的七夕祭主要是七夕乞巧,然后女子期盼良人进行各项活动。然而丰都的却不一样,整个城池的人都会祈愿,新的一年平安喜乐。
城主的车驾驶过大街,大家纷纷让开。
聂银鱼道:“天气炎热,尤其要提醒百姓小心火烛,昨日便有人没有注意,差点将七夕祭准备的东西给烧了。”
两边的树上已经挂满了彩色的花灯,人来人往,小孩都梳着冲天鬏。
谢清池扫了一眼,发现街上许多卖面具的,问道:“怎么这么多卖面具的?”
其他城池买卖必然是衣食住行方面最多,然而这里,却是一个又一个的面具。
龙宝珠道:“你就不知道了吧。七夕祭那日,大家都要戴上面具,丰都有座山,就叫做丰都山,传说丰都山上有神仙。大家戴上面具祈愿,就能得到祂的祝福。”
她有心想问问谢清池那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是谁,然而聂银鱼就在身边,不好问。
聂银鱼听到龙宝珠解释,点了点头:“就是如此。诸神凋零,然而百姓还在相信,那么便顺应民心吧。”
谈话间,三个人来到城池中心广场的一座楼前,那楼前立着一个十来米高的雕像,未雕琢五官,而在旁边,放着一个巨大的面具,正有一位年轻女子在拿着笔在面具上涂抹出鲜艳色彩。
聂银鱼道:“七夕祭当晚,我们会给这个这个代表山神的雕像戴上一样的面具。”
她并不相信任何的神仙,她来此当城主也才五年,各项事宜也是遵循以前的老城主的模式来。
谢清池的目光落在那山神雕像上:“这个雕像这么大,应该是花了很长时间。”
聂银鱼道:“老城主在的时候说要雕刻的,我来的时候才打了个底座,而且丰都里面能雕刻的恶工匠很少,尤其是这种山神类,一般匠人根本心存畏惧,不敢动手,所以前后花了五年时间吧。看到那个姑娘没,墨家二境,她家里人都是少见的修行墨家机巧的,主要就是她家里人负责。”
那女子就在旁边,听到聂银鱼说她,放下手里正在描绘的笔,对着他们弯腰行礼。
就这样转了一圈,夜色开始降临,聂银鱼便未回城主府,直接带他们去丰都的月华楼吃了饭,这才驱车回去。
要上马车的时候,谢清池让二人稍等,看到旁边卖酥饼的人多,便去买了一个。
龙宝珠疑惑:“没吃饱?”
谢清池道:“待会儿饿了吃。”
回到城主府,和聂银鱼分开以后,龙宝珠便开始打听:“那个人,不会有问题?”
谢清池脚步一顿,摇了摇头:“没问题。”
龙宝珠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越好看的东西越要警惕,人也是。”
说完她又释然道:“不过,长成那个样子,是个人都会迷糊,咳咳,还是要注意身体。”
谢清池:……
和龙宝珠分别以后,谢清池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站在门口,感到没有人,心里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她推开门。
屋子里的被褥全部换了一套,连地上的被子都已经收起。
谢清池忽然想起昨晚流烟干的事,她醒来后没有管他,也不知道沈意行有没有看到。
想到这里,谢清池抬起手扶额,生出一种微妙的懊恼感。
这都是什么事。
而在这个时候,一声“咯咯咯”声音响起来。
谢清池放下手,就看到小黄从那边冒出了头。
它从那边的窗户一跳,然后迅速的跑到谢清池面前,然后开心的原地转了一圈,才用小翅膀捧着一朵花递到谢清池面前。
一枝雪白的花。
“咯咯咯!”
女主子!您终于回来了!
谢清池见了,蹲下来,然后从它的翅膀下接下花,伸出手在它的脑袋上摸了摸:“谢谢。”
她伸手,小黄便跳到了她的掌心。
谢清池看着它,低声问:“小黄你怎么没有长大点呀?不过小黄你还是这么可爱,你真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小鸡。你走了很长的路吗?累不累?”
小黄在用翅膀指着那白花。
谢清池笑了笑:“嗯,很好看,我很喜欢。”
在她的身后,一道声音传来:“你喜欢就好。”
谢清池回头。
沈意行不知何时靠在门口,含笑看着她。
小黄从她的掌心跳了下去,然后去迎接自己的主人。
沈意行走了过来,袖子一拂,门轻轻的关上。
谢清池只觉得那轻轻的脚步声每一声都踩在心尖上,她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那雪白的衣袍在她的面前停下,他的影子将她笼罩,然后慢慢的蹲了下来。
他看着她。
然后伸出手,将手轻轻的落在她的脸颊上。
那温暖干净的手指仿佛一下子戳在她的心尖上,谢清池慌张的站起来,微微往后一退。
沈意行的手一停,然后不着痕迹的收回手,垂下了眼眸,然而下一刻,他便又抬起了眼,站了起来,也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抬起眼温和的看着她。
“我,我……”谢清池结结巴巴,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才能掩饰自己的慌张和忐忑:“你饿吗?”
中午的时候他并未有任何的吃食,她也不知道他后面怎么样。
沈意行笑了笑:“有点。”
谢清池莫名的松了一口气:“我去给你找。”
她转身就想去开门,她的手放在门上,然而下一刻,轩昂的身影突然从后靠近,然后按住了门。
谢清池的心猛地一跳。
沈意行突然抬起手,穿过她的腰,将她往身后一扣,将她紧紧的抱住。
谢清池整个人一僵。
他的下颌放在她的肩上,声音既低且沉。
“已经五十三天了。”
“清池,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