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长赢的指尖划过冰凉的墓碑,汉白玉碑身沁着初冬的寒意。“慈父周天雄之墓”——六个鎏金大字在惨淡的阳光下泛着冷光。他身后,黑压压的财团旧部垂着头,空气里只有寒风卷过枯草的沙沙声。
“程总,节哀。”一个秃顶董事挤出假惺惺的眼泪,递过一支白菊。
程长赢没接。他的目光钉在墓碑底座一道细微的接缝上,边缘过于规整,不像天然石纹。前世记忆碎片猛地刺进脑海——2023年轰动全国的“天福园案”,殡葬巨头用空心墓碑走私金条,底座就是暗格!
“周董生前,很看重身后事吧?”程长赢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压住了风声。
秃顶董事一愣:“是…周董亲自选的福寿园,风水宝地…”
“福寿园?”程长赢嘴角浮起一丝冰冷笑意。他记得清清楚楚,前世周家倒台后,审计报告里福寿园就是VII洗钱的核心管道!活人的钱脏,就往死人的地底下埋。
他猛地蹲身,手指抠进那道缝隙!“咔哒”一声脆响,底座弹开一掌宽的暗格,十几根黄澄澄的金条赫然堆叠,每根都烙着“VII”的鹰徽标记!
“啊!”人群炸开锅。秃顶董事脸唰地惨白,腿一软跪在湿冷的泥地上。
“周天雄!”程长赢抓起一块金条,狠狠砸向墓碑。金属撞击石头的刺耳锐响撕破墓园的寂静。“到死都在给VII当运赃的骡子!”金条弹落在地,滚到一双锃亮的牛津皮鞋前。
皮鞋的主人弯腰拾起金条。这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银灰西装没有一丝褶皱,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他身后跟着两个沉默的黑衣人,像两道粘稠的影子。“程先生,”男人声音温润如玉石相击,“VII集团亚太区理事,鄙姓梁。周董事长的‘临终馈赠’,您清点得可还满意?”他微笑着递出一只纯黑信封,封口烫着血红的“x”火漆。
程长赢没接。他的视线越过梁理事肩头,落在墓园深处——成片的汉白玉家族墓穴像森白獠牙般林立,更远处却是大片荒草萋萋的土坡,粗陋的水泥碑歪斜插着,那是公益区的贫民墓。
天壤之别,泾渭分明。
“周董的墓穴,”程长赢盯着梁理事镜片后的眼睛,“占地二十平,福寿园挂牌价三百万。旁边公益区,政府补贴价,一平米三百块。”他踱步到两区交界的铁丝网前,手指划过锈迹斑斑的铁丝。“一墙之隔,价格差一万倍。梁理事,VII的算盘打得真精啊——拿公益用地指标做掩护,实际盖的全是你们的天价墓!”
梁理事笑容不变:“程总说笑了,合法合规的生意…”
“合法?”程长赢猛地转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叠文件,狠狠摔在周天雄的墓碑上!纸张哗啦散开,最上面一张是密密麻麻的银行流水截图。“去年三月,VII旗下‘永生信托’向福寿园注资五亿!同月,福寿园以‘公益设施建设’名义,零地价拿下西郊三百亩山地!”他抽出一张规划图复印件,红线赫然圈着山地最贫瘠的角落。“实际呢?公益墓区只用了三十亩边角料!剩下两百七十亩肥地,全盖了你们的天价阴宅!”
人群死寂。只有文件被寒风刮过墓碑的簌簌声。秃顶董事瘫在地上抖如筛糠。
“更妙的是这里!”程长赢抽出另一份合同,食指戳着页脚一行小字。“‘骨灰保管永久产权’?哈!国家明文规定,墓地只有二十年使用权!你们VII倒好,直接卖‘永久产权’,一个穴位二十万起!钱呢?”他翻到最后一页银行流水,手指点着几个境外账户。“通过周天雄在维京群岛的空壳公司,三折购买福寿园‘服务’,再以七折价格卖给国内客户。里外里,四成差价就这么洗白,流进了VII的金库!周天雄抽的那点佣金,不过是VII扔给他的骨头渣!”
梁理事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毒蛇。“程先生,诽谤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法律?”程长赢嗤笑一声,掏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画面里是陈墨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娃娃脸,背景是堆满服务器的昏暗房间。“梁理事,认识这位吗?您VII亚太区财务副总监的小舅子。昨晚他在澳门输红了眼,用核心数据库密码,换了长赢集团五百万筹码。”视频里,陈墨的指尖在键盘上敲下回车键。屏幕瞬间被无数滚动的数据流淹没——福寿园真实的阴阳合同、资金流向、VII控制的下游空壳公司名单…所有罪证,纤毫毕现!
“这些资料,”程长赢的声音像淬了冰,“半小时前,已经躺在民政部专项稽查组、国税总局、还有反洗钱中心的办公桌上!哦对了,”他像是才想起来,朝梁理事身后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忘了介绍,那边几位便衣同志,等您很久了。”
墓园入口处,几个穿着夹克的精悍男人正快步走来,为首的中年人亮出证件,国徽刺眼。“梁先生,关于福寿园项目,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梁理事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他死死盯着程长赢,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也浑然不觉,从牙缝里挤出嘶嘶的声音:“姓程的…VII会让你付出代价…x先生…”
程长赢直接无视了他,弯腰捡起地上那个被遗忘的纯黑信封。他捏碎火漆,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张薄薄的照片——一片荒芜的盐碱地,焦黑的地表裂开狰狞的缝隙,旁边插着简陋的木牌,上面是模糊的经纬度坐标。照片背面,一行打印的小字:
> 清风里的礼物,喜欢吗?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后脑。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骤然清晰——东南亚某国,因毒地废弃的“鬼城”项目,无数投资人血本无归,开发商在绝望中引爆炸药,与讨债者同归于尽!VII的触角,竟然早已伸向了那里?这片毒地,和清风里又有什么关联?
他猛地抬头,梁理事已被便衣架着走向墓园大门,那男人在挣扎中回过头,对着程长赢的方向,露出一个混合着怨毒与诡异期待的笑容,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 游戏…才刚刚开始…
寒风卷起散落在地上的文件,哗啦啦扑向那片森白的豪华墓群。程长赢攥紧了手中那张毒地的照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转身,不再看身后周天雄那镶着金条的墓碑,目光投向远方那片荒草丛生、坟头歪斜的公益墓区。
“陈墨,”他对着耳麦低语,声音冷硬如铁,“通知公关部和法务,准备通稿。福寿园所有非法所得地块,长赢集团接手,原地改建——抗战老兵公益纪念陵园。明天,我要在这里,为真正的英雄,举行迁葬仪式!”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那些VII的罪证,“另外,动用最高权限,查清照片上这块地。我要知道,它和清风里,和VII,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风更紧了,卷着枯叶和纸灰,在空旷的墓地上空打着旋。程长赢独自站在新旧两个世界的交界线上,脚下是周天雄用金条铺就的肮脏末路,前方是荒芜的公益墓区,以及更远处,VII布下的、散发着致命诱惑与未知剧毒的…血色棋局。梁理事最后那个眼神,像冰冷的蛇信,舔舐着他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