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顾言若坐在椅子上,和桌对面的赵千柔四目相对。
她站起身,走到赵千柔的面前,察觉对方神色有异,问道:
“看你这样子,难道也没预料到,顾繁会被直接订婚?”
“............”
赵千柔沉默片刻,绕开这个问题,反问道:“言总叫我过来是要兴师问罪吗?”
她本以为顾繁跟顾言若和宋之余的事,被顾承晔知道后,顾繁包庇顾言若和宋之余,那么顾承晔就会让顾繁远离两人,却没想到...
“是我给你的钱不够多吗?你一边收着我的钱,一边还向顾承晔胡说八道?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顾言若质问着赵千柔,在此之前,她只觉得赵千柔不愿和她透露顾繁的行踪,却没想到对方一直有擅作主张的胆量,要不是萧月晴提醒了她,她现在还不知道被赵千柔反过来算计了。
赵千柔淡然道:“言总这样生气,看来也觉得我选择的时机很好...”
“他现在要订婚了!对方还是他根本不喜欢的人!”
顾言若有些着急地抓着赵千柔的手臂,“现在只有你能改变局面,你去和我爸说,说之前都是你在扭曲事实啊!”
“我和顾总说你和少爷同床共枕,是我所见的事实,还有说你让我监视少爷,也是事实。你表达心意,少爷他也有答应会正视你对他的感情,说明他自己也有意,我有哪里扭曲事实?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赵千柔挣开顾言若的手,依旧面色如常道:“而现在的局面,就算你让我改变说辞,少爷也不会同意的。
如果我改了口,那少爷替你和宋之余的解释算什么?你要他如何自圆其说?他那莫须有的解释,将会证明你和宋之余的过错,他不会那样做的。”
她太了解顾繁了,即使顾繁对顾言若和宋之余还没有升起爱意,也势必会念及家人的情分。
所以比起她,顾繁要想破局,只会把希望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
“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他订婚?!我现在什么都不怕!就算我爸和爷爷都知道我喜欢他,就算我注定要离开顾家,就算和他有结果的人不是我,我也不想看到他不幸福!”
“............”
赵千柔沉默片刻,似是犹豫了。
即使她知道顾繁会恨她,但她从未想过让顾繁不幸福,或是毁掉顾繁的幸福。
她仅仅是认为,她在顾繁心里不如沐窈窈、沈铉安,她认了。
但身为顾繁姐姐的顾言若,和身为顾繁妹妹的宋之余,连这样家人般的关系,在越界后都可以被顾繁疼惜着,凭什么...
“我会去见少爷一面...”
赵千柔说完,便没再说其他,很快离开了书房。
毕竟不管她是否帮顾言若,她都是要去见顾繁的。
见赵千柔离开,顾言若紧攥着双手,指尖几乎嵌进手心的肉里,
“阮素茗...什么时候到?”
她问钟屿。
钟屿看了眼时间,“等顾总派去精神病院的车子回来,就该到了。”
“...........”
...
...
?
傍晚。
“给我吧。”
赵千柔看见佣人端着没动过的饭菜,从顾繁的房间出来,伸手接过,
叩叩——
她敲门后走进去。
天色早就暗了下来,顾繁却没有开灯,就坐在窗边,发呆似的看着夜空。
赵千柔站在原地,想起也曾看到这样的顾繁。
是在顾繁最初离开顾家,一个人搬到云庭华府的时候。
顾繁几乎把自己的全部都圈在那间房子里,习惯独处,习惯长时间地不开口说话,习惯在黑暗中借着月光画画,直到沐窈窈出现...
“少爷这是要绝食吗。”
赵千柔把饭菜端到窗边的小桌上。
顾繁一言不发,没有理会赵千柔。
他早已经猜到,是赵千柔在向顾承晔汇报他的事。但他本以为赵千柔会更忠于他...
“我知道少爷是在怪我,所以我来,是来说清事情的前因后果。”
赵千柔把还温着的饭放在顾繁面前,摆好筷子和菜,“其实就算我什么也不说,顾总也早有怀疑,在你和言总打台球的那天,是第一次,顾总找我到车上谈话,让我向他汇报你的行程。
我已经替少爷瞒过了,否则早就在少爷和宋之余去陵园那天告诉顾总了。少爷要怪我,我没有怨言,但是否也该理解理解我,要同时应付言总和顾总的难处?”
“............”
顾繁沉默,抬眼看向赵千柔,“事已至此,何必说这些好听的话。你是怎么和我爸说的,他为什么如此肯定我道德败坏,你心里清楚。
什么都别再说了,以后别再跟着我,我用不起你这样的保镖。”
他想不通赵千柔为什么背叛他,只觉得是自己过于高估和赵千柔之间自以为家人般的情谊,忘记了对方只是顾承晔给他雇佣的保镖。
“少爷现在连自身都难保,还觉得能赶走我吗...”
赵千柔没想到顾繁这最后一句,会让她心里这么难受,比预想中无数次被顾繁赶走还要难受。
“吃饭吧,少爷每天还有必须要吃的药,不可以不吃饭的。”
她从桌对面站起身,走到顾繁身侧,她捧起碗,想要喂顾繁吃两口饭。
咣当——
顾繁气急直接将碗扫落在地,连带着菜,发泄似的扔在地上。
“出去。”他道。
“............”
赵千柔有些诧异地看着顾繁,毕竟顾繁向来珍惜粮食,这还是第一次见顾繁这样生气,甚至拿饭菜撒气。
“少爷不能离开顾家的事,我会和少爷的女朋友们说明。但少爷身为整个顾氏的继承人,因为一次不如意的联姻就耍小孩子脾气,是宁愿令人瞧不起,也要对得起那些所谓的承诺?”
她说完,甩甩手上沾到的米粒,半跪下身去捡地上的瓷碗碎片,“少爷好好想想吧,比起从前的走一步看一步,你到底该如何做,才算是真正守下承诺。
还有,我比任何人都不想看到少爷结婚。”
地上危险的碎片被通通收走,只剩下饭菜的狼藉。
“............”
顾繁趴在桌子上,侧目看着没有几颗星星的夜空,烦闷到了极点。
咔嗒——
这时,门再次被打开。
“我不是说了让你出去...”
顾繁不耐烦地看向门口,却视线一怔。
“繁哥。”
是阮素茗。
佣人推着阮素茗进来,看见地上的狼藉,叫了其他佣人进来,
“少爷,我让人来收拾一下,请您和阮小姐先移步。”
“............”
顾繁起身走进卧室,他也刚好有话要和阮素茗说。
阮素茗控制着轮椅,跟着顾繁进了卧室。
“原来繁哥的房间这么大,这么好。”
她好奇地参观着顾繁的房间,摸着有质感的墙壁和精致的摆件,心中欣喜,这里简直比精神病院要好太多。
“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繁几乎用仅剩的信任问向阮素茗。
“...什么?”
阮素茗冲顾繁笑了笑,伸手握住顾繁的手,“繁哥坐下说,你太高了...”
顾繁则是甩开阮素茗的手,直言道:
“寿宴那天,你和爷爷单独谈话了吧?我本以为你懂我已经对旁人交付心意,以为你明事理,结果竟然求着爷爷让我娶你?”
“是。”
阮素茗大方承认,“我就是想嫁给你。毕竟从我还是个胎儿的时候,我们之间就有了联系,我想借此安定余生,不可以吗...”
“我豁出命从阮修德家里帮你拿遗嘱!”
顾繁紧抓着阮素茗的轮椅扶手,俯身质问对方:
“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他至今还记得,和阮素茗在紫丁香树下,阮素茗对他说的话。
「繁哥,终有一天,我会报答你的。」
「总之,我会用繁哥绝对想不到的方式来报答。」
“还真是让我意想不到...”
顾繁苦笑一声,看着窗外阴沉多云的天,连繁星都被遮住,像是积攒着一场暴雨。
“繁哥,就算结婚,你也会是自由的。”
阮素茗像是解释,试图让顾繁安心似的。
“自由?你不应该最更理解这两个字的意义吗?”
顾繁回头,逆着窗边的月光,对阮素茗的语气也和之前大不相同的冷淡,
“如果我婚后真的还自由,那我的良心后半生一定被愧疚束缚着...”
叩叩——
敲门声响起,收拾完客厅的佣人走进来,
“少爷,阮小姐,外面已经收拾好了。顾总交代过,您二位即将订婚,现在不宜急着共处一室,夜里也须得分开睡...”
“谁急着和她共处一室了?”
顾繁毫不犹豫道:“我也不想看见她,顾家在附近不是还有其他宅院吗,干脆让她搬过去。”
说完,他就把阮素茗推到门口,关上了主卧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