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声音瞧去,一个青衣女子从外头缓缓走近,薛飞流第一眼看入神了,这女子虽没有浓妆华服,周身却散着一股如竹林微风沁人沁脾的感觉,气质非凡。
他在军中多年,也见过不少妩媚动人的舞姬,此女子虽不及那些舞姬美艳动人,但细看五官大气,尤其是一双杏眼有着灵气,明眸善睐,让人过目不忘。
他盯了许久才回过神问:“这位是?”
此前薛飞流的注意力只在谢展的身上,只当那些女子是谢展的婢女,并未留意。今日突然这一问,倒是让谢展有些防备起来。
还未等谢展开口,祝余毫不避讳回道:“薛将军,我是刑部新来的仵作。”
又是仵作?他们这刑部一日有多少案件,总是在招仵作。
薛飞流微微蹙眉,挠了挠下巴问:“谢大人,你们这刑部怎么招了个女仵作?”
薛飞流眼中男子就该征战沙场,女子本该是相夫教子。如今外出谋生的女子本就少数,眼下还有见还有女子愿意做仵作这行当,自然觉得稀奇。
谢展站到她身前,为其解释道:“南靖新规有言女子与男子一样都可从事各行各业,这位的确是我刑部最得力的仵作祝余祝姑娘。”
祝余……这名字也普普通通。
薛飞流总算明白当日他为何对赌约之事如此淡定,原来这柳大壮根本不在刑部。
薛飞流拍桌叹道:“谢展,你既然看不上柳大壮,当日在寒江为何还要同我抢人!如今,你竟让一个女子来做仵作,也不怕刑部的牢狱再多几桩冤假错案来。”
祝余没好眼色瞧着他,薛飞流这张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辣。
她随手从袖中掏出了三根银针朝薛飞流那处飞去,祝余没学过暗器,没飞多远纷纷掉落在地上。
但这架势足以吓到人,即便是身经百战的薛将军也是下意识一躲,大喊一声:“你,你干什么!”
身后的黑甲军应声而来,将祝余围了起来。
“薛将军恕罪,小女听闻薛将军胆大如斗,方才就斗胆拿您做了个试验。原来,暗器飞出后,无论飞出多远,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躲。”她若有所思地说道。
“废话!”薛飞流怒斥一声,“这难道还站着不动让人杀吗?”
此话一下让谢展想明白了,他与祝余相视一眼,原来如此,当日奇怪之处原来在这儿。
“薛将军,当日我与谢大人都瞧见射北望也像今日如此发出暗器。但……”祝余停顿了片刻道,“死者张旭在当时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来。”
“即便如此,你胆敢用本将军来试验,你可知若非你是女人,今日你都不一定能活着出去。”薛飞流这话没有带着半点怒气,反倒有些欣赏的语气。
祝余怎会不知薛飞流的性子,他看似傲气霸道,实则对女人极其温柔。黑甲军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不可动手打女人。
不过,即便这是疑点也不能洗脱射北望杀人的嫌疑。
彩云端着茶奉上,薛飞流没有正眼瞧这花魁一眼,直接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双眸盯着祝余道:“那柳大壮可是本将军见过最厉害的仵作,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把柳大壮给比下去的。”
祝余一笑,薛飞流这话虽不是想夸她,但此话听着倒是让人欣慰不少。
她朝身后说道:“夏兄,劳烦了。”
昌鸿书院的一众弟子虽不能进屋,但也一个个凑在窗户外头凑热闹。只见夏清朗带着几人,抬着尸体进去,那一只泛白脱皮的手还露在外头,一旁唏嘘声不少。
祝余走到尸体旁:“谢大人,薛将军,那我们就先从昨日张旭坠崖一案说起。”
夏清朗随之掀开白布,张旭的尸体已经发白发胀,身上的衣物依旧滴着水,一看就是溺水而亡。
薛飞流皱起眉头,将手中的茶盏又放回了原处。
“将军,可要回避一下?”
薛飞流这要面子,忙挺着了身板道:“本将军在战场之上,什么样的尸体没有见过,你只管说下去。”
祝余娓娓道来:“昨日我们一行人上山验尸,谁料张旭途中离开。再发现时,他背对着我们站在崖边一动不动。当时与他最近的便是疑犯射北望。就在射北望双手释放暗器后,张旭倒下坠崖,而他的尸体坠入观音湖,直到今日一早才找到。”
整件案子,听上去并无可疑,射北望杀人,张旭坠崖。
薛飞流手指叩着桌面道:“你即是仵作,自然也验出了死者的死因?”
“死者口鼻处有残留水沫,且有淡红色血污,腹内有积液,但四肢放松,未发现溺水挣扎痕迹。”祝余将验尸卷宗呈上,说道,“说明死者从高处坠落入水昏迷,而后溺亡。”
这死法,就和当初江小川当时一样,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坠崖溺亡。
是为了模仿复仇?
薛飞流接着问:“他之所以坠崖,不正是射北望射出的暗器导致的吗?”
这说来说去,那射北望不还是真凶。
祝余指着尸体上的几处针孔:“的确,在死者身上确实发现了神影针的伤痕,正是这三处:印堂、合谷、内关三针。”
射北望不愧是暗器圣手,不过一眨眼功夫,竟能让神影针出现在这三处精准的穴位。
而这三处穴位,不是无意的……
谢展心中了然接着道:“射北望的这三根神影针并未伤及要害,这三处穴位可以让人从昏迷的状态清醒过来。”
薛飞流一愣。
夏清朗倒是反应过来了:“老谢你的意思是,射北望当时不是想杀人,而是想要救张旭?”
谢展推测下去道:“方才祝姑娘同薛将军做过一试验,说明当时张旭的状态确实是神志不清,射北望察觉到这一点,想要阻止他跳崖。”
这猜想未免太匪夷所思,既然是救人为何又要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
薛飞流眼眸一动:“你是说,射北望他没有杀人却要冒认这一杀人凶手?”
“薛将军想到了什么?”
薛飞流道:“无非是想要替人顶罪。”
“正是。”谢展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