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娜看着阿娅手中孩子失去了信心:我对不起陈友!
阿依娜的目光紧紧锁在阿娅手中的孩子身上,那小小的襁褓像一座沉甸甸的山,压得她几近窒息。“我对不起陈友……”她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破碎与绝望,狼头权杖无力地垂落在地,溅起一小片尘土。
琪亚娜上前一步,想伸手安慰,却在触碰到阿依娜冰冷目光时,顿在了半空。“阿依娜,你别这样,陈友他……”
“别跟我提他!”阿依娜猛地抬头,眼中的悲恸瞬间化为怒火,“我当年是有多蠢,才会信了你们的鬼话!他让你们瞒着我,就没想过我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阿娅抱紧孩子,婴儿被这紧张气氛吓得又哭起来,小手在空中胡乱挥舞。阿依娜看着那乱动的小手,眼前却浮现出二十多年前陈友离开时的模样——他一身戎装,背着弓箭,发间那朵蓝绒花被风吹得微微颤动。
“那时我还小,不懂什么是爱情。”阿依娜缓缓开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向朱祁钰请命来瓦剌,说服我父亲也先。第一次见他,他站在帐篷外,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我就想,这中原的少年郎,怎么生得这般英气。”
苏和靠着石壁,长笛随意地别在腰间,静静地听着。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陈友时,也是被他身上那股与草原汉子截然不同的儒雅与坚毅吸引,后来才明白,这份气质里藏着的,是对家国的担当,还有对阿依娜藏得极深的情愫。
“父亲看出我对他的心思,本想劝我。”
阿依娜的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可乌云琪,他那个大老婆,几句话就把父亲说服了。说什么‘汉瓦结盟,百年之福,儿女情长,暂且放下’,父亲就真的放手了。”她的手紧紧攥着裙摆,指节泛白,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不甘都揉进这布料里。
“后来我们交换情物,他给我狼皮腰带,我给他蓝绒花。”阿依娜的目光落在自己发间的蓝绒花上,“我以为,这就是一辈子的约定。可土木堡之变,一切都毁了。”说到“土木堡之变”几个字时,她的声音忍不住颤抖,仿佛那场战争的硝烟与血腥,此刻还弥漫在周围。
通道里的光线愈发昏暗,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吹得众人的衣衫猎猎作响。阿娅下意识地抱紧孩子,往阿依娜身边靠了靠。“姐姐,陈友哥肯定有他的苦衷。你看这孩子,他多像陈友哥啊,陈友哥要是知道他还活着,得多高兴。”
阿依娜却像没听见,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土木堡那场雪,红得像血。我在尸堆里找他,手里攥着他送的腰带,心里想着,只要找到他,就算他死了,我也把这腰带系在他腰上,黄泉路上,他也知道我一直在等。”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打湿了裙摆。
“可你们骗我,说他活着,又让我找不到他。”阿依娜看向琪亚娜和苏和,眼神里满是质问,“这二十三年,我守着他战死的消息,守着我们没出世的孩子的亡魂,像个疯子一样活着。你们倒好,替他传信,替他隐瞒,凭什么?”
琪亚娜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想起陈友离开时的嘱托:“千万别让阿依娜涉险,我若回不来,就说我死了,让她忘了我,好好活下去。”那时的陈友,身负重伤,眼神却无比坚定,她以为,这是对阿依娜最好的保护,却没想到,这成了阿依娜心底最深的伤。
“姐姐,陈友哥是怕你受伤。”阿娅急得眼眶泛红,“他知道你性子烈,要是知道他还活着,肯定会不顾一切去找他,那时候兵荒马乱的,他怎么放心得下你。”
阿依娜却只是摇头,“他不放心我,就放心让我一个人守着这谎言过了二十三年?他可真狠……”
通道深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徐有贞的人显然已经逼近。苏和再次握紧长笛,“先别吵了,等出去了,再把事情说清楚。陈友肯定也盼着你们母子平安。”
阿依娜却一动不动,她望着阿娅怀里的孩子,那孩子不知何时已经不哭了,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这双眼睛,和陈友的一模一样,像两汪深不见底的潭水,藏着无尽的故事。
“陈念……”阿依娜轻轻唤着孩子的名字,声音里满是纠结与痛苦,“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连你父亲都没能留住,又怎么护得住你。”
孩子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咧开小嘴,露出一个没牙的笑。阿依娜的心猛地揪紧,她想起二十三年前那个没能保住的孩子,也是这样,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世界,就匆匆离开了。
“我不能再失去你。”阿依娜缓缓站起身,伸手接过阿娅怀里的孩子,动作轻柔得像捧着稀世珍宝。她看向众人,眼神里有悲伤,更有坚定,“不管外面等着我们的是什么,我都要护着这孩子,找到陈友,把这二十三年的账,一笔一笔算清楚。”
狼头权杖再次被她握在手中,杖顶的狼牙在昏暗的光线里闪烁着冷光。阿依娜领头,众人跟在后面,向着通道尽头那越来越亮的微光走去。她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危险,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见到陈友,但此刻,怀里孩子的体温,像一团火,驱散了她心底二十三年的寒意。哪怕前路荆棘密布,她也要带着这份执念,为自己,为孩子,为那被埋葬了二十三年的爱情,讨一个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