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的泮池碧水映着六月骄阳,池边垂柳依依,万千丝绦拂过水面,将夏日的燥热滤成碎金般的光影。作作攥着张边缘卷边的考卷,小胖手捏得纸页发皱,粉雕玉琢的小脸皱成了糖糕馅包子,连眉梢都挂着委屈。考卷上红叉纵横交错,在\"子曰\"二字旁画着斗大的圈,旁边用朱砂笔写着评语:\"似有糖霜黏连,恐为食时所书。\"
\"哈哈哈——萧作作!\"七皇子赵瑾晃着描金折扇,扇面上\"难得糊涂\"四字被他笑得簌簌发颤,十二岁的少年皇子笑弯了腰,玉冠上的珍珠流苏差点甩进泮池,\"你又考零分?'子曰'能写成'糖曰',墨字上还凝着糖霜呢!御膳房拱食的小猪都比你识字!\"
作作气得脸颊通红,像熟透的临潼火晶柿,小胖手指着赵瑾直发抖,腰间系着的玉佩撞得叮当响:\"你才笨!我娘说了,这叫'创意性文字重构'!\"
\"创意?\"赵瑾笑得前仰后合,折扇\"啪\"地敲在掌心,\"我看是'糖意'吧!怎么不把'有朋自远方来'写成'有糖自远方来'?再画串糖葫芦当注脚!\"
作作正要反驳,忽然听见一阵环佩叮当骤响,如骤雨打荷。沈落雁提着石榴红蹙金绣裙摆冲过月洞门,发间赤金点翠步摇剧烈晃动,十二颗东珠坠子叮咚声盖过满池蝉鸣。她柳眉倒竖如寒江月,眼尾瞬间泛起水光,三步并作两步挡在作作身前,指着赵瑾的鼻尖道:\"哪个小混蛋在这儿编排我儿子?\"
赵瑾吓了一跳,折扇\"啪嗒\"掉在青石板上,玉冠都歪了几分:\"皇嫂?您瞧他这卷子——\"
\"我瞧你才该瞧眼科!\"沈落雁叉腰站定,裙摆扫过地面,惊飞了一群啄食落花的麻雀,\"我儿子那是不屑于写!不然分分钟考个连中三元给你看!哪像某些人,仗着金枝玉叶就欺负幼童,真是有娘生没娘教!\"
\"你...你怎么骂人!\"赵瑾脸涨得通红,像被踩了尾巴的波斯猫,金镶玉腰带都快被他攥断,\"我是皇子!\"
\"皇子就该懂尊卑?\"沈落雁上前一步,吓得赵瑾踉跄后退,撞在泮池边的石栏上,\"再敢说我儿子一句坏话,我明日就捧着这卷子跪到太后面前作!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七皇子闲着没事干,专门堵在国子监欺负我们家作作!\"
赵瑾被怼得哑口无言,眼圈\"唰\"地红了,金尊玉贵的皇子当着二十余位学子的面,\"哇\"地哭了出来,眼泪砸在石栏上,惊得锦鲤纷纷潜入水底。周围的国子监学子们憋笑憋得肩膀直抖,有人低头假装研究考卷上的蚂蚁,有人干脆转身对着泮池咳嗽,王太傅扶着石栏直叹气,白胡子抖得像秋风中的芦苇,连胡须上的糖霜都跟着颤。
萧玦闻讯匆匆赶来时,玄色锦袍下摆还沾着前殿议事的尘土,腰间玉带扣上的蟠龙纹都透着威严。却见沈落雁正抱着作作,对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赵瑾\"温柔\"安抚,声线软得像刚出锅的糯米糍:\"哎呀七殿下,快别哭了~ 作作不是故意气你的,都怪我,把他生得太聪明,瞧不上这些死板题目罢了~\"
赵瑾哭得更凶了,眼泪糊了满脸,把精致的妆容都冲花了:\"你...你明明在骂我!说我不如作作聪明!\"
\"我哪有~\"沈落雁眨着水汪汪的杏眼,指尖捏着丝帕替赵瑾擦泪,却故意在他脸颊抹了道\"醉流霞\"口脂,\"我是说,殿下是天潢贵胄,自然要样样精通才配得上身份~ 作作只是个普通小孩,偶尔考零分怎么了?总比某些人仗势欺人强呀~\"
萧玦揉了揉突突直跳的眉心,上前一步想拉沈落雁,却被她甩开手:\"夫人,差不多得了,七殿下还小。\"
\"我还没说完呢!\"沈落雁不依不饶,转头又对赵瑾笑道,眼尾泛红得像染了胭脂,\"七殿下,下次再敢说我儿子,我就去求太后给你开蒙,让王太傅天天盯着你背书,背不熟就用戒尺打手心哦~ 太傅的戒尺可疼了,作作上次挨了一下,手心红了三天呢~\"
赵瑾吓得一哆嗦,眼泪都忘了流,提起月白色衣摆扭头就跑,边跑边哭:\"呜呜呜我要告诉皇阿玛!让皇阿玛治你的罪!\"作作趴在沈落雁怀里,得意地冲他背影吐舌头,小胖手还比了个\"耶\",袖口的糖霜簌簌落在沈落雁肩头。
回王府的青呢马车里,萧玦拿起作作腿上的考卷,只见\"糖曰\"二字旁边还画着个流着糖汁的包子,包子嘴咧得比月牙还弯。他忍不住道:\"作作,下次考试能不能认真点?你看这'吾日三省吾身',你写成'吾日三吃糖糕',太傅在旁批了'孺子可甜不可教'。\"
作作嘟着嘴,小胖手抢过考卷揉成一团:\"题目太简单了,我不想写嘛~ 那些字我都会写,就是懒得动笔!\"
沈落雁立刻搂住儿子,对着萧玦挑眉,发间步摇扫过他手背:\"就是!我儿子是天才,天才都不拘小节!那些题目太死板,配不上我儿子的智慧!你看他画的糖包子多传神,这叫抽象派艺术!\"
萧玦叹气,伸手替作作整理歪了的发髻:\"再这样下去,全京城都要知道你护犊子了,以后皇子们见了你都得绕着摄政王府走。\"
\"知道就知道!\"沈落雁扬起下巴,鎏金护甲在车窗外光线下一闪,\"谁敢说我儿子坏话,我就作到他祖宗十八代都认识我!我儿子只能我骂,别人骂一句我作十句!\"
作作在一旁拍手叫好,小胖脸笑得像朵向日葵:\"娘亲最厉害了!比太傅的戒尺还厉害!比西市李记的糖葫芦还甜!\"
萧玦看着这娘俩一唱一和,无奈地笑了。他知道,只要有人敢欺负作作和玥玥,沈落雁立刻会化身护崽的母老虎,管你是龙子凤孙还是公侯将相,照作不误,而且总能作得对方哑口无言,偏偏还抓不到她的错处,毕竟她总能用最甜的语气说出最噎人的话。
不出三日,一首新歌谣就随着夏日的热风传遍京城大街小巷,从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惊堂木下,到胡同巷尾踢毽子的孩童口中,到处都能听见传唱:
\"作作考零分,皇子来嘲笑,
作精娘亲到,怼得皇子跑,
你才笨,你全家,作到你求饶,
护犊子,数第一,王妃最霸道!\"
沈落雁听到歌谣时,正在暖阁里教作作画\"皇子哭脸图\"。作作拿着沈落雁的螺钿口红,在宣纸上画了个大花脸皇子,皇子头上还顶着个糖糕形状的皇冠,旁边歪歪扭扭用朱砂写着\"七笨蛋\"。他边画边说,口红沾得满手都是:\"娘亲,下次再有皇子笑我,我就把这画贴他寝宫门上去!让他的宫女太监都看见!\"
沈落雁摸了摸他的头,笑得狡黠,指尖蹭掉他鼻尖的口红:\"乖儿子,以后谁要是欺负你,就告诉娘亲,娘亲不仅帮你作回去,还得让他倒赔三斤糖糕!再让他给你写十篇《作精赋》!\"
正说着,管家匆匆进来禀报,脸上带着哭笑不得的表情,胡子上还沾着没擦净的麦芽糖:\"夫人,宫门口有个小孩,说是隔壁胡同的狗蛋,举着'求师帖',说要拜您为师,学怎么'作跑皇子'...还带了一筐刚出锅的麦芽糖当拜师礼,把看门的侍卫都馋坏了。\"
沈落雁眼睛一亮,像发现了新蜜的蜂鸟:\"快让他进来!作精联盟终于要扩招了!作作,快去把你娘的'作精秘籍'拿出来,就是那本《茶言茶语三百句》!\"
作作立刻蹦蹦跳跳去翻箱倒柜,把沈落雁的妆奁都扒拉出来,萧玦站在廊下,听着内院的笑闹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夕阳的金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道黑色的感叹号。他望着天边被染成蜜糖色的晚霞,心里清楚得很——这大雍王朝的皇子们,往后怕是真得绕着摄政王府走了。
此时,王府外又传来孩童们的歌声,比之前的歌谣又多了几句,调子越发欢快:
\"王妃护崽凶似虎,
茶言茶语赛砒霜,
作天作地谁敢惹?
摄政王府小霸王!
作精娘亲有妙招,
护犊子来有一套,
皇子见了都绕道,
京城谁不把她瞧!\"
沈落雁听见后笑得前仰后合,作作则跟着唱得响亮,小胖手还打着节拍。萧玦看着妻儿欢快的模样,嘴角也忍不住上扬。罢了,护犊子就护犊子吧,只要她们开心,这大雍王朝的天,就算被作精母子捅个窟窿,他这位摄政王也甘之如饴,大不了多备些修补天空的\"糖糕补丁\"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