玺金芒撞碎妖瞳的刹那,万贵妃的尖啸撕开奉天殿穹顶。九条骨肉纠缠的巨尾疯狂抽打,盘龙金柱崩裂,金砖如浪翻卷。腥风裹着碎肉血雨泼溅在朱见深衮服上,温热粘稠。
\"护驾!\"刘铁柱嘶哑的吼声淹没在骨尾撕裂空气的厉啸中。他残缺的左臂诡异地反向扭曲,仅存的右手握紧缺口长刀,竟以刀脊为盾,合身撞向扫向龙椅的第三条骨尾!刀脊与骨刺摩擦,发出刮骨般的锐响!骨尾顶端那颗滴血的眼珠怨毒转动,血肉藤蔓毒蛇般缠上他脖颈!
\"刘……\"朱见深瞳孔骤缩。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
\"陛下——!\"刘铁柱被勒得双目暴凸,脸上黑色纹路如活物扭动。他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独眼死死盯住龙椅上的孩童,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牙:\"走啊!\"
吼声未落,他残存的右手猛地回撤!缺口长刀不是斩向骨尾,而是狠狠捅进自己腰腹!剧痛激发最后的气力,他竟顶着贯穿腹部的刀刃,用身体重量将那条骨尾死死压向地面!血肉藤蔓被绷直,勒入颈骨!
\"蝼蚁!\"妖物咆哮,其余八尾狂乱砸下!
噗嗤!噗嗤!
骨刺洞穿肉体的闷响连成一片。刘铁柱的身体瞬间被扎成筛子!鲜血混着内脏碎片从无数创口喷涌!他死死抱着那条骨尾,头垂落,独眼圆睁,残破的身躯成了钉住妖尾的血楔!
朱见深浑身血液凝固。时间被拉长。他看见刘铁柱最后的口型——\"走\"。看见母后周太后被宫女死命拖向殿柱后的绝望泪眼。看见阶下群臣在血肉横飞中崩溃哭嚎。看见王振拂尘轻挥,一道微不可察的灰气悄无声息缠向自己脚踝!
眉心烙印灼痛炸开!深渊竖瞳冰冷的窥视感骤然降临!不是来自殿外,是来自……脚下!来自皇宫地底那沸腾的血池和白骨祭坛!
\"朕……受命于天……\"稚嫩的嗓音颤抖着,玉玺金芒被浓郁妖气压得只剩薄薄一层。
\"受命?\"妖物占据的万贵妃脸孔扭曲,獠牙毕露,\"你的命……是祭品!\"最后两条骨尾撕裂空气,顶端眼珠滴着粘液,一左一右噬向龙椅!
避无可避!死局!
朱见深闭上眼。不是恐惧,是极致的冰冷。刘铁柱染血的脸,溶洞中姑姑最后的火光,深渊里那点被吞噬的火苗微弱的呼唤……在黑暗里碰撞、燃烧!
嗡——!
眉心烙印骤然化作实质的金红烈焰!玉玺挣脱小手,悬浮于顶!\"成化之宝\"四字不再是印文,而是流淌的敕令!金光如瀑冲刷而下!朱见深小小的身体在金芒中悬浮而起,衮服鼓荡!他猛地睁眼,瞳孔深处不再是孩童的惊惶,而是熔岩般的金红,映着妖物狰狞的九尾!
\"朕!即天命!\"
稚音如九天雷落!玉玺随声轰然下砸!目标并非妖物,而是身下御案!不!是御案下那块刻着江山社稷图的巨大金砖!
轰——!!!
金砖应声粉碎!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赫然显现!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混合着绝望的哀嚎冲天而起!窟窿下方,猩红的光芒翻涌——正是朱见深在噩梦中\"看\"到的、深藏皇宫地底的血池地狱!无数暗紫符文在血光中泯灭!
妖物的九条骨尾僵在半空!九颗眼珠同时转向那喷涌血光的窟窿,竖瞳里第一次露出惊悸!\"不……血祭……不能断……\"
\"断的就是你!\"朱见深悬浮空中,小小的手指向血池窟窿,声音裹挟着玉玺金芒,\"以朕之名!龙脉清流!涤!\"
玉玺光芒大盛!窟窿中翻腾的血浆如同被投入万钧巨石,猛地向下一沉!无数道微弱的、带着祈愿与守护意念的金色流光,竟从沸腾的血浆深处艰难渗出!如同污浊沼泽中挣扎而出的萤火!这些微光在玉玺金芒的指引下,艰难汇聚,化作一道细弱却无比坚韧的金色溪流,逆着污浊的血浆,冲向地脉更深处——冲向白骨祭坛的方向!
\"呃啊——!\"妖物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嚎!九尾疯狂抽搐!连接着它躯体的妖气正被那逆流的龙脉清流强行冲刷、削弱!王振缠向朱见深脚踝的灰气瞬间崩散!老太监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黑血,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小东西……\"妖物怨毒的嘶吼在殿宇回荡,九尾却开始不自然地萎缩,\"深渊……不会放过……\"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轰隆——!!!
比孝陵地震猛烈百倍的震荡从地底深处传来!整个金陵城如同巨浪中的孤舟!奉天殿穹顶琉璃瓦暴雨般砸落!地面裂开巨蟒般的沟壑!皇宫各处殿宇在刺耳的呻吟中倒塌!烟尘冲天而起!
\"地龙翻身!快跑!\"群臣哭喊奔逃。
朱见深从半空跌落,被冲上丹墀的周太后死死抱住。他顾不上剧痛,猛地抬头望向殿外——钟山方向!
那片悬在钟山上空、被孝陵九钉金芒撕裂过的淡金云旋,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云旋中心,一点深邃到吞噬光线的黑暗急剧扩大!黑暗边缘,粘稠的暗金液体如同创口流出的脓血,瀑布般倾泻而下!更可怕的是,无数道巨大、扭曲、由暗紫与暗金纠缠而成的\"根须\",正从黑暗中心探出,如同巨树的根系,狠狠扎入金陵城四周的大地!所过之处,城墙崩裂,屋舍倒塌,地脉被强行撕裂、吮吸!
深渊裂隙!彻底洞开!
\"母后……\"朱见深声音发颤,\"城……\"
\"陛下!陛下救救我们!\"凄厉的哭嚎从宫墙外传来!混乱中,奉天殿一面巨大的雕花窗棂被震落,露出宫墙外的景象——
人间炼狱!
暗金的\"脓血\"如同粘稠的雨,泼洒在金陵城的街巷。雨水触及之处,砖石腐蚀,梁木碳化,活人如同被泼了强酸,血肉在凄厉的惨嚎中消融,露出森森白骨!更恐怖的是那些扎入大地的巨大\"根须\",它们如同活物般蠕动、膨胀,所过之处,地面塌陷,房屋被连根拔起,无数百姓如同蝼蚁般被卷入根须底部深不见底的裂隙!哭喊声、崩塌声、某种巨大存在在地下咀嚼吞咽的闷响……交织成毁灭的乐章!
一个抱着孩童的老妪在奔跑中被\"脓血\"淋中后背,瞬间化作半截白骨,怀中的孩子摔在暗金泥泞中,被一条蠕动而过的根须\"吸管\"轻易卷走……朱见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死死捂住嘴。
\"护城!护城啊陛下!\"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臣扑倒在丹墀下,官帽歪斜,涕泪横流,\"求陛下……救救黎民!\"
朱见深浑身冰冷。玉玺悬浮在他身前,金芒在弥漫的妖气与深渊威压下摇曳不定。他感到脚下大地的脉动正被那些巨型的\"根须\"疯狂抽吸、掠夺!一股源自地脉深处的、如同母体垂死般的哀鸣顺着龙气连接冲击着他的魂魄!眉心烙印滚烫,姑姑那点被吞噬的火苗感应……在哀鸣中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深儿……\"周太后抱紧他,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颤抖。
朱见深推开母后。小小的身体在金芒中挺直,沾满血污的衮服无风自动。他抬起手,不是指向殿外炼狱,也不是指向惊疑不定的妖物和王振,而是……再次按向悬浮的玉玺!
这一次,玉玺没有轰鸣下砸。它安静地悬浮着,金芒内敛。朱见深闭上眼,眉心金红烙印光芒流转,与玉玺之间形成一道微妙的共鸣。他稚嫩的声音穿透殿宇的崩塌声和宫墙外的惨嚎,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清晰地响在每个人耳边:
\"朕的子民……\"
声音不高,却仿佛直接敲在灵魂深处。奔逃的群臣脚步一滞,丹墀下哭泣的老臣抬起泪眼。
\"举起……你们的灯!\"
**钟山深渊。裂隙边缘。**
焦黑的泥浆硬壳彻底崩碎。新生的躯体立于翻涌的暗金脓液之上。苍白的皮肤流淌着金属冷光,左半身龙鳞如甲,右半身玄黑如夜。眉心菱形晶体燃烧着幽暗金焰。
她——或者说它——缓缓抬起完美非人的手掌。指尖,那缕属于朱镜静的金红火苗微弱地跳跃着,如同被囚禁的萤火。
\"守护……\"冰冷毫无起伏的声音从它唇间吐出,带着一丝解剖般的兴味,\"无用的执念。\"指尖微拢,火苗被幽暗金焰包裹,挣扎更烈。
突然,它动作一顿。菱形晶体转向金陵城方向。\"灯?\"它感知到无数微弱却清晰的光点,如同黑暗中的星火,在金陵城中亮起。
与此同时,一道青色流星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撕裂粘稠的暗金云气,自崩塌的孝陵方向,直坠深渊裂隙!流星核心,是顾青词燃烧的身影!她左颊脖颈的金鳞已完全晶化,如同破碎的琉璃面具,仅存的右眼死死锁定深渊中心那新生的躯体,手中半截断剑拖曳出撕裂空间的青芒!
\"镜静——!\"
嘶吼声被深渊的咆哮吞没。断剑青芒暴涨,化作一道开天巨刃,斩向那托着火苗的手!
幽暗金焰自菱形晶体喷薄而出!瞬间形成吞噬光线的屏障!
青与暗金对撞的刹那!
整个深渊裂隙猛地向内塌缩!时间仿佛凝固!唯有那缕被囚禁的金红火苗,在剧烈的能量冲击中,挣脱了幽暗金焰的束缚,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火苗的光,映亮了新生躯体那双冰冷眼眸的最深处。一丝极细微的、属于\"朱镜静\"的茫然涟漪,在那片非人的幽暗中……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