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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文帝枯骨眼窝中的最后一点金芒彻底熄灭,如同星辰坠入永恒的永夜。那具保持着跏趺佛印的遗骸,在舍利燃尽的尘埃中,只余下一种空寂的庄严,仿佛一座用悲悯与释然雕琢的丰碑。幽窟内死一般的寂静,唯有周贵妃压抑不住的呜咽声在崩塌的岩壁间低回,混合着尘埃落定的簌簌轻响,如同天地也在为这位沉寂数十载终得解脱的帝王默哀。

朱镜静支撑着坐起,体内被强行净化后的虚弱感如同潮水退去后裸露的礁石,尖锐而清晰。右眼深处残留的暗金阴影如同顽固的烙印,带来阵阵灼痛与晕眩,提醒着她那附骨之蛆般的混沌污染并未根除,只是被那最后的舍利本源强行压制、逼退至深处。她看着那具枯骨,又看向莲台上在温润金印笼罩下陷入安稳沉睡的幼帝朱见深,小小的胸膛规律起伏,眉宇间那份属于孩童的天真似乎重新浮现,驱散了此前的死气沉沉。一丝微弱的暖意,艰难地穿透了心头的悲怆与身体的剧痛。她挣扎着挪到周贵妃身边,伸出冰凉的手,轻轻覆在对方因哭泣而剧烈颤抖的肩头。

“娘娘……”朱镜静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陛下……他放下了。他选择了大明。”

周贵妃猛地抬起头,泪痕纵横的脸上,那双曾经盈满绝望与哀伤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涅盘的火焰!那是建文帝最后灌注入她体内的浩瀚力量在奔涌,是破碎脏腑被强行修复后的生机勃发,更是目睹一位帝王以自身存在为代价换取未来而点燃的、不容熄灭的决绝!她反手紧紧抓住朱镜静的手,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对方的骨头捏碎。

“我感受到了!”周贵妃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感,虽哽咽,却字字如金铁交鸣,“允炆陛下的力量……还有他的悲悯,他的不甘,他最后释然的叹息……都在我血脉里奔流!他看到了深儿!他看到了这破碎的山河!他选择了守护!”她霍然站起,动作间竟带着几分许久未有的矫健,指向幽窟入口那被混沌光柱轰击出的巨大破口,外面翻腾的暗金秽气如同择人而噬的魔渊,“但威胁未除!那邪物还在!京师还在流血!深儿的江山,不能断送在此!”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语,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暴虐的恐怖意念,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整个灵谷寺区域!源自钟山深处混沌之卵的威压陡然拔升了一个骇人的层级!不再是弥漫的侵蚀,而是带着一种被激怒后的、赤裸裸的毁灭宣告!幽窟内残存的最后一点佛力余韵,在这股意志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彻底消散。洞壁残留的古老壁画加速剥落、粉碎,化为齑粉。

“呃!”朱镜静闷哼一声,右眼骤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视野中的暗金阴影疯狂蠕动、扩张,仿佛内部有无数怨毒的视线正透过她的瞳孔窥视着这个世界!她死死捂住右眼,指缝间渗出冷汗,体内的力量与那污染形成了更加尖锐的对峙。

“它……在加速蜕变!”朱镜静艰难地从齿缝中挤出判断,“舍利本源的最后一击,虽重创了它,却也像……敲碎了蛋壳最坚硬的外层!里面的东西……要提前出来了!”

周贵妃脸色剧变,猛地望向幼帝沉睡的方向。就在这时,幼帝朱见深眉心的浩然金印骤然爆发出一次急促的强光!光芒中,不再是纯净的金色,而是夹杂了一丝极其细微、却令人心悸的暗红血线!幼帝在沉睡中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如同幼兽悲鸣般的抽噎,小小的身体瞬间蜷缩起来,仿佛正承受着无形的鞭挞!

“深儿!”周贵妃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扑到莲台边。那金印的光芒闪烁了几下,暗红血线如同毒蛇般扭动,但最终还是被金印主体散发的温润力量缓缓压制下去,重新归于相对平稳的流转。然而,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如同冰水浇头,让周贵妃刚刚升腾起的决绝染上了无法驱散的恐惧阴霾。

“诅咒……”朱镜静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归元仪式虽借建文陛下之力强行续接完成,斩断了大部分诅咒与混沌的侵蚀,但那源头未灭!只要那混沌之卵还在,只要它加速蜕变苏醒,它对深儿体内龙气的天然污染和吸引就不会停止!这金印……只能暂时护他周全,却无法根除隐患!”

一股冰冷彻骨的绝望感试图再次攥紧周贵妃的心脏。但体内奔涌的、属于建文帝的力量骤然变得滚烫,如同熔岩般驱散了那寒意!她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如刀。

“那就必须在那东西彻底出世前,毁掉它!”周贵妃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如同淬火的钢钉,“镜静,你能走吗?”

朱镜静咬紧牙关,强忍着右眼的剧痛和全身的虚弱,扶着冰冷的石壁缓缓站直身体,那只清明的左眼中,燃烧着与周贵妃相似的火焰:“能!”

“好!”周贵妃的目光扫过那具已然永恒的枯骨,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哀恸与感激,随即化作更坚硬的决心。她不再犹豫,俯身,小心翼翼地将沉睡的幼帝朱见深抱起。孩子温热而轻软的躯体依偎在怀中,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让她体内的力量更加汹涌澎湃。

“此地不可久留!随我来!”周贵妃抱着幼帝,身形如电,率先冲向那崩塌的幽窟入口。朱镜静紧随其后,每一步都踏在碎石和污秽的泥泞之上,身形摇晃却异常坚定。

穿过那被混沌光柱撕裂的巨大破口,外面已非之前的灵谷寺后山景象。天空被厚重的、不断翻涌的暗金秽气云层彻底遮蔽,如同倒悬的污秽之海,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硫磺与甜腻血腥混合的恶臭,吸一口都感觉肺腑在灼烧。原本葱郁的古木大片大片地枯萎、扭曲,呈现出一种怪诞的暗紫色,枝桠如同绝望伸向天空的鬼爪。地面覆盖着一层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暗金色苔藓,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视野所及,一片末日景象。

混沌之卵所在的方位,那庞大如山岳的暗金巨茧此刻正剧烈地搏动着!卵壳表面,一道深邃狰狞的巨大裂痕贯穿了大半个卵体,裂痕边缘闪烁着刺目的、如同熔融金属般的暗金光芒,不断有粘稠的、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暗金液体从中渗出、滴落,腐蚀着下方的大地。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一声低沉、混沌、仿佛来自远古深渊的心跳轰鸣,震得整个钟山地脉都在颤抖!卵壳内部,隐约可见无数更加深邃的黑暗在疯狂搅动、凝聚,一股令人灵魂冻结的、充满原始饥饿与毁灭欲望的意念,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正透过那道裂痕贪婪地窥视着这个即将被它吞噬的世界!

“它……真的要出来了!”朱镜静看着那道巨大的裂痕,右眼的剧痛骤然加剧,视野中的暗金阴影疯狂翻腾,几乎要将她半边视野吞没!她闷哼一声,强行稳住心神。

“走!去无梁殿!那里是整个灵谷寺佛力根基所在,也是相对最坚固的庇护点!”周贵妃辨明方向,抱着幼帝,足下发力,身影如一道离弦之箭,在扭曲枯萎的林木和蠕动的地苔间急速穿行。朱镜静咬紧牙关,调动起体内刚刚恢复的些微气力,竭力跟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脏腑的隐痛,右眼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炙烤,视野中光怪陆离的暗金幻象不断闪现,干扰着她的判断。

“吼——!!!”

一声饱含着无尽怨毒与毁灭欲望的无形咆哮,猛地从混沌之卵的方向炸开!这一次,不再是意念冲击,而是化作了实质性的攻击!天空翻腾的秽气云层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搅动,瞬间凝聚成数十道粗大如巨蟒的暗金秽气流!这些秽气流发出刺耳的尖啸,如同拥有生命般,带着追踪的恶意,撕裂空气,朝着周贵妃和朱镜静逃亡的方向狠狠噬咬而来!所过之处,枯萎的古木瞬间化为飞灰,地面被犁开深深的、冒着黑烟的沟壑!

“小心!”朱镜静厉声示警,左眼瞳孔瞬间收缩,捕捉到数道最快袭来的秽气流轨迹。她猛地将周贵妃向侧方一推,同时自己强行扭身,一道沛然的玄金气劲从她掌心爆发,带着决绝的净化之意,迎向最前方的几道秽气!

“轰隆!”

玄金光华与暗金秽气猛烈碰撞!剧烈的能量爆炸将周围扭曲的林木瞬间清空!朱镜静如遭重击,身体被爆炸的气浪狠狠掀飞出去,喉头一甜,鲜血喷出!右眼的视野彻底被翻滚的暗金阴影覆盖,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周贵妃被朱镜静一推,险险避开了另一道擦身而过的秽气流。她怀中紧抱着幼帝,在爆炸的冲击波中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回头看到朱镜静口吐鲜血、摇摇欲坠的模样,以及她那只已经完全被暗金色泽吞噬、闪烁着妖异光芒的右眼,周贵妃的心猛地一沉。

“镜静!”她失声惊呼。

“别管我!走!”朱镜静用尽力气嘶吼,声音嘶哑破碎。她强行稳住身体,左眼死死锁定再次袭来的秽气流,体内残存的、属于建文帝净化之力和自身玄金力量艰难融合,再次凝聚于掌,准备迎接下一轮必死的冲击!她知道,自己右眼的污染在混沌之卵的主动攻击下正急剧恶化,自己很可能……撑不了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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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胜门,城楼已陷!**

石彪殉国之处,残破的“石”字将旗颓然倾覆,浸泡在粘稠的血泊与破碎的甲胄之中。瓦剌的苍狼白纛,带着一股野蛮的征服气息,插上了曾经象征大明九门尊严的德胜门城楼!城门洞开,如同巨兽被撕裂的咽喉,源源不断的瓦剌铁骑,如同黑色的洪流,裹挟着血腥与死亡的气息,狂啸着涌入瓮城!

“杀!杀光南蛮子!金子!女人!都是我们的!”瓦剌骑兵挥舞着沾满血污的弯刀,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杀戮的赤红光芒。瓮城内,残余的明军士兵依托着街垒、倒塌的房屋做着最后的、绝望的抵抗。刀枪撞击声、垂死的惨叫声、房屋燃烧的噼啪声、瓦剌人的狂笑与马匹的嘶鸣,交织成一曲地狱的丧歌。

“顶住!为石提督报仇!”一名满脸血污的千总挥舞着半截长枪,声嘶力竭地组织着身边仅存的几十名士兵,死死堵在通往内城街道的巷口。他们脚下,是层层叠叠的同袍和敌人的尸体。每一次瓦剌骑兵的冲锋,都如同巨浪拍击着脆弱的礁石,带走几条残存的生命。

然而,溃败如同瘟疫般蔓延。石彪战死,九门提督中枢瞬间瘫痪,各门各自为战,信息断绝。在混沌之卵那无处不在、持续增强的恐怖威压侵蚀下,恐惧被无限放大。许多士兵的眼神变得麻木、涣散,握刀的手在颤抖,面对瓦剌人的冲击,抵抗的意志如同阳光下的薄冰,迅速消融。

“逃啊!城门破了!挡不住了!”不知是谁先发出了绝望的哭喊,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处街垒后的守军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丢下武器,转身向着内城方向没命地奔逃。这溃逃如同雪崩的起点,迅速传染开来!越来越多的士兵放弃了抵抗,丢盔弃甲,只求一线渺茫的生机。瓦剌骑兵的弯刀如同收割麦穗般,轻易地砍倒这些背对着他们的溃兵。

“完了……全完了……”那名还在组织抵抗的千总看着瞬间崩溃的防线,看着如同羔羊般被肆意屠戮的溃兵,眼中最后一点光芒也熄灭了。一支瓦剌人的狼牙箭带着凄厉的尖啸,穿透了他残破的胸甲,将他牢牢钉在了身后的断壁上。他圆睁着不甘的双眼,望着被浓烟和秽气笼罩的、阴沉的天空,最后凝固的视线,似乎穿透了这血腥的战场,投向了那遥远的、寄托着最后希望的东南方。

德胜门,这座曾经埋葬了叶先野心的雄关,终究在内外交攻的绝境下,彻底陷落!黑色的洪流,正沿着宽阔的御道,向着大明的权力核心——紫禁城,汹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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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乾清宫。**

这座象征着至高皇权的宫殿,此刻却笼罩在一片死寂的压抑之中。沉重的殿门紧闭,隔绝了外界大部分的血腥与喧嚣,却隔绝不了那如同附骨之蛆、越来越沉重的混沌威压。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智昏沉的甜腻气息。

孙太后端坐于御座之上,一身素缟,鬓角的白发在昏暗的宫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她努力挺直着脊背,维持着帝国太后的威仪,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和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惊惶与疲惫,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于谦殉国的消息如同重锤,早已击碎了她的心防。此刻,殿外隐隐传来的喊杀声、哭嚎声,以及那份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毁灭威压,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脖颈,让她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

“太后!德胜门……失守了!”一名浑身浴血、甲胄破碎不堪的传令兵几乎是爬进殿内,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石彪提督……力战殉国!瓦剌人……入城了!正……正朝着皇城杀来!”他说完,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瘫倒在地,昏死过去。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侍立的内阁大臣、勋贵、太监,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末日降临的绝望。德胜门一破,京师外城防御体系彻底崩溃,皇城……已成孤岛!

“太后!事急矣!请太后与陛下速速移驾!”内阁首辅陈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声音嘶哑,“皇城虽坚,然无兵可守!瓦剌凶锋,又有那……那妖邪助阵,断不可守!留得青山在,方有来日啊太后!”

“移驾?移往何处?”孙太后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目光缓缓扫过殿下那些面无人色、眼神躲闪的臣子,“南京?还是跳入这汪洋大海?京师若破,大明半壁江山倾颓,人心离散,这‘来日’,又在何方?”她的话语如同一把冰冷的匕首,剖开了众人心中那点自欺欺人的侥幸。

“太后!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一名勋贵急切地喊道,“贼兵已至城下!再不走,就……”

“闭嘴!”孙太后猛地一拍御案,凤目含威,竟暂时压下了殿内的骚动。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恐慌,目光投向殿外那片被秽气笼罩的、阴沉得可怕的天穹,似乎想穿透这厚重的阴霾,看到那钟山深处。“哀家在等!等一个消息!等一个……或许能挽天倾于既倒的消息!”

她的话让殿内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只有少数几个最核心的重臣,如陈循,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希冀光芒,他们知道太后在等什么——等灵谷幽窟的结果!等那位长公主殿下,能否创造奇迹!

就在这时,一股远超之前的、带着毁灭性威压的恐怖意念波动,如同无形的海啸,猛地从钟山方向席卷而至!这股意念充满了赤裸裸的恶意、贪婪和即将破壳而出的狂喜!

“噗——!”“呃啊!”

殿内众人,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甚至是身负武功的侍卫,在这股纯粹而强大的精神冲击下,无不心神剧震!意志稍弱者当场口喷鲜血,萎顿在地!意志稍强者也感觉头痛欲裂,眼前幻象丛生,仿佛有无数的低语在耳边疯狂嘶吼,诱惑着他们放弃抵抗,拥抱那即将降临的混沌!

“妖……妖孽!它……它要出来了!”一名老臣指着东南方,惊恐地尖叫着,随即精神崩溃,昏厥过去。

殿内瞬间大乱!绝望如同实质的浓雾,彻底吞噬了每一个人!

孙太后身体剧烈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又被她强行咽下。她扶着御案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指甲深深陷入坚硬的紫檀木中。这股意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恐怖!那东西……真的即将降临了!她最后的希望……镜静……贵妃……深儿……她们……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如同深渊,瞬间要将她吞噬。难道……大明二百年的国祚,真的要断送在自己眼前?

“太后!不能再等了!”陈循挣扎着爬到御座前,声音凄厉,“速速决断!否则玉石俱焚啊!”

孙太后闭上双眼,两行浑浊的泪水无声滑落。就在她颤抖着嘴唇,准备下达那道痛彻心扉的移驾旨意时——

“报——!!!”

一个尖锐、高亢、带着无法置信的狂喜和一丝惶恐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殿外响起,穿透了混乱与绝望!

“太后!太后!灵谷寺方向!灵谷寺方向有金光冲天!直射斗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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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山,无梁殿。**

这座完全由巨大砖石拱券砌成、不施寸木的古老佛殿,此刻已成为灵谷寺这片秽土中最后的孤岛。殿内,巨大的穹窿顶下,原本供奉佛像的位置空空如也,唯余青砖地面上一片被暗金秽气反复侵蚀却仍顽强残留的淡淡佛光印记。殿门紧闭,沉重的门栓在外部秽气的不断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周贵妃将依旧沉睡的幼帝朱见深小心地安置在佛光印记最中心的位置。孩子眉心的金印感受到周围残存的佛力,光芒似乎稍稍稳定了一丝。她转过身,看着依靠在冰冷殿柱旁剧烈喘息、右眼完全被妖异暗金光芒吞噬、脸色惨白如纸的朱镜静,心如刀绞。

“镜静!”周贵妃扑到她身边,想要扶她坐下。

“别碰我!”朱镜静猛地低吼,声音嘶哑变形,带着一种非人的痛苦挣扎。她用仅存的清明左眼死死盯着周贵妃,那只暗金右眼却在疯狂转动,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扭曲的暗影在尖叫、蠕动。“它……它在通过我的眼睛……感知……影响……离我远点!”

周贵妃的手僵在半空,看着朱镜静痛苦挣扎的模样,感受着她体内那两股力量(建文帝的净化之力与混沌污染)如同水火般在她体内疯狂厮杀、撕裂着她的经脉和意志,巨大的无力感和悲伤几乎将她淹没。

“吼——!!!”

混沌之卵的咆哮再次传来!这一次,带着一种极度的不耐烦和即将成功的狂躁!整个无梁殿剧烈地摇晃起来!穹顶和墙壁上,一道道细微的裂缝在巨大的压力下迅速蔓延、扩大!簌簌的灰尘和碎石不断落下。殿外,翻腾的暗金秽气如同找到了宣泄口,更加疯狂地冲击着殿门和墙壁的裂缝,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腐蚀声!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的暗金流质,正顽强地从门缝和砖石缝隙中向内渗透、蔓延!

“娘娘……我……快撑不住了……”朱镜静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汗水混合着从右眼渗出的、带着暗金色泽的血泪,浸湿了她的衣襟。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一丝即将沉沦的绝望,“那东西……要破壳了……它在呼唤……它在诱惑……它在……”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身体猛地挺直!那只暗金右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熔岩般刺目的光芒!一股冰冷、混乱、充满毁灭欲望的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她右眼爆发出来,席卷整个大殿!

“臣服……拥抱……永恒……混沌……”一个充满诱惑与强制的声音,直接在周贵妃和沉睡幼帝的脑海中响起!朱镜静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扭曲,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她体内破体而出!她那只清明的左眼,光芒在迅速黯淡!

“镜静!醒来!”周贵妃目眦欲裂,发出一声蕴含着建文帝力量的精神尖啸,试图唤醒朱镜静被污染侵蚀的意志!

然而,那股来自混沌之卵、通过朱镜静右眼为媒介传递的意念太过强大!周贵妃的尖啸如同投入怒海的小石子,瞬间被淹没!朱镜静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姿势,缓缓地、僵硬地转了过来,面向周贵妃和沉睡的幼帝。那只暗金右眼死死锁定周贵妃怀中的朱见深,瞳孔深处流露出一种赤裸裸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

“龙气……纯净的……龙气……吞噬……”被污染操控的“朱镜静”口中发出含混不清、如同金属摩擦般的非人低语,一只苍白的手,带着丝丝缕缕的暗金秽气,缓缓地、坚定不移地伸向了沉睡的幼帝!

“不!!!”周贵妃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体内属于建文帝的力量疯狂爆发,形成一道璀璨的金白光罩,瞬间将她和幼帝笼罩!同时,她不顾一切地一掌拍向朱镜静伸来的手臂!

“砰!”

金光与暗金秽气猛烈碰撞!周贵妃感觉一股冰冷滑腻、带着强烈腐蚀和同化欲望的力量顺着手臂疯狂涌入!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护体光罩剧烈摇曳!而被她拍中的朱镜静,身体只是微微一晃,那只伸出的手被震开少许,但眼中的贪婪与毁灭之意更盛!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周身秽气翻腾,准备发动更猛烈的攻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宏大、古老、充满堂皇正气的嗡鸣,仿佛从九霄云外传来,又仿佛源自大地深处!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污秽、涤荡乾坤寰宇的力量,瞬间压过了混沌之卵的咆哮和殿外的秽气嘶鸣!

整个剧烈摇晃的无梁殿,在这声嗡鸣响起的刹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按住,瞬间停止了晃动!殿外疯狂冲击的秽气洪流,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屏障,猛地一滞!那些正从缝隙中渗透的暗金流质,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烧,发出凄厉的“滋滋”声,瞬间蒸发、湮灭!

而被污染操控、正欲扑向幼帝的“朱镜静”,身体猛地一僵!那只散发着恐怖暗金光芒的右眼,瞳孔深处,一点璀璨的玄金光芒,如同在无尽深渊中顽强燃烧的星火,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辉!

“呃啊——!!!”朱镜静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这惨叫中,痛苦依旧,却多了一丝属于她自身意志的挣扎与反抗!她猛地抱住头颅,身体如同虾米般蜷缩倒地,剧烈地翻滚、抽搐!那只暗金右眼,在玄金光点的疯狂燃烧下,光芒明灭不定,如同内部正在进行一场惨烈的拉锯战!

周贵妃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她护着幼帝,惊疑不定地望向嗡鸣传来的方向——那是京师,紫禁城的方位!

紧接着,一道难以言喻的、堂皇浩大、仿佛承载着神州山河之重、汇聚了万民信仰之力的金色光柱,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猛地从紫禁城方向冲天而起!金光灿煌,势不可挡!它撕裂了笼罩京师的厚重秽气云层,如同神只投下的裁决之矛,带着无上的威严与破灭邪祟的意志,目标明确无比地——直射钟山深处,那搏动着的混沌之卵!

“那是……”周贵妃看着那道仿佛能涤荡一切污秽的煌煌金光,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与建文帝舍利佛力同源却又更加浩瀚磅礴的龙威与皇道气运,一个在传说中早已湮灭的古老名讳,带着无法置信的狂喜与震撼,冲口而出:

“传国玉玺?!是传国玉玺苏醒了?!”

金光如怒龙,破空而至!目标直指混沌之卵那道狰狞的裂痕!

而在地上痛苦翻滚的朱镜静,那只暗金与玄金疯狂交战的右眼,瞳孔深处,似乎倒映出了那金光核心中,一方模糊的、仿佛承载着天地经纬的印玺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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