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顶部的冰锥在晨光中滴着水,落在钢盔上发出清脆的\"叮\"声。李云龙蜷缩在洞口,用刺刀挑开最后一盒美军罐头,凝固的油脂在刀刃上拉出细长的丝。他皱着眉头咽下一口,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像吞下一块砂纸。
\"团长,统计出来了。\"赵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比往常更加嘶哑,\"全团能战斗的...只剩八十九人。\"
李云龙的手顿了一下,刀尖在罐头盒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望向洞外——长津湖的冰面已经被炮火炸得千疮百孔,漂浮的冰块间偶尔露出冻僵的肢体,像一组残酷的冰雕。
\"弹药?\"
\"每支步枪不到十发,机枪弹链只剩半条。\"赵刚摘下破碎的眼镜,用衣角擦了擦,\"火箭筒全打光了,手榴弹...平均每人两颗。\"
远处传来履带碾过冻土的沉闷声响。李云龙举起望远镜,看到美军正在湖对岸重新集结,至少二十辆坦克排成了攻击阵型。更令人心惊的是,几辆奇形怪状的车辆正在架设浮桥——那是他们没见过的工兵装备。
\"总部来电。\"通信兵拖着冻伤的腿爬过来,\"援军被阻在黄草岭,最快还要三天...\"
李云龙没说话,只是用铅笔在地图上画了条歪歪扭扭的线。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以他们现在的兵力,能撑过今天就是奇迹。
\"老赵,你带重伤员先撤。\"李云龙突然开口,\"沿排水沟往北,能走多远走多远。\"
赵刚猛地抬头:\"那你呢?\"
李云龙咧嘴一笑,脸上的冻伤裂开道口子:\"我?老子要给美国佬好好上一课。\"
--------
正午时分,美军进攻开始了。
第一轮炮火覆盖就将岩洞前的阵地炸成了月球表面。李云龙蜷缩在防炮洞里,爆炸的气浪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颤抖,耳膜嗡嗡作响。炮击刚停,坦克的轰鸣声就压了上来,地面像地震般微微颤动。
\"准备战斗!\"
战士们从各个防炮洞里钻出来,像从地狱归来的幽灵。机枪手老周只剩一条胳膊,却用绷带把枪身绑在断肢上,牙齿咬着扳机绳。十七岁的小通讯员背着步话机,稚嫩的脸上全是冻疮,但眼神坚定得像块铁。
坦克在五百米外停下了,炮管缓缓抬起。李云龙瞬间明白了敌人的意图——他们想用精准炮击逐个清除火力点。
\"散开!全部散开!\"
第一发炮弹直接命中机枪阵地,老周和他的机枪一起飞上了天。第二发打在岩洞入口,崩落的碎石砸伤了三个战士。李云龙刚想转移位置,突然看见两个黑影从侧翼雪地里跃起——是爆破组的战士,怀里抱着捆成捆的手榴弹。
\"掩护他们!\"
所有能开火的武器同时咆哮起来。子弹打在坦克装甲上溅起一串火星,却成功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两个爆破手趁机冲到坦克侧面,拉响了怀里的炸药包。
巨大的爆炸将两辆坦克掀翻,但更多的钢铁巨兽仍在逼近。美军步兵在坦克掩护下压了上来,m1卡宾枪的子弹像雨点般泼向志愿军阵地。
\"上刺刀!\"李云龙拔出缴获的柯尔特手枪,这玩意儿在严寒中又卡壳了,\"为了新中国!\"
最后的六十多名战士跃出战壕,发起了决死冲锋。刺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像一片移动的钢铁森林。美军显然没料到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前排步兵慌乱后撤,冲乱了自己的阵型。
李云龙盯上了一辆指挥坦克。他踩着侧面工具箱爬上车体,用手枪柄砸碎了车长潜望镜。里面的乘员刚打开舱盖,就被他一脚踹了回去,接着往里面扔了颗手榴弹。爆炸的闷响从坦克内部传出,炮塔缝隙里喷出一股黑烟。
不远处,赵刚正用步枪与三个美军士兵对峙。他的眼镜早就碎了,但刺刀依然稳如磐石。一个红头发的美军刚举起卡宾枪,就被他一刀捅穿喉咙,热腾腾的血喷在雪地上,像盛开的红梅。
战斗持续到太阳西斜。当最后一辆美军坦克拖着黑烟逃窜时,阵地上还能站着的志愿军不到二十人。李云龙靠在炸毁的坦克履带上喘气,左臂被弹片划开的伤口已经冻住了,鲜血凝结成红色的冰溜子。
\"我们...赢了...\"丁伟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大衣下摆被烧掉了一半。
李云龙望向四周。阵地前躺着至少一百五十具美军尸体,八辆坦克和五辆装甲车的残骸还在燃烧。更远处,美军正在仓皇撤退,连伤员都顾不上带走。
\"伤亡?\"
\"八十九人...还剩十九个。\"丁伟的声音哽住了,\"老赵...也牺牲了...\"
李云龙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他望向北方,那里是伤员转移的方向。至少那些孩子们安全了,他想。
夜幕降临,幸存者们聚集在岩洞里。没人说话,只有刺刀刮擦冻肉的声音——他们在分食最后半匹死马。李云龙走到岩洞深处,借着微弱的火光给牺牲的战友整理遗容。
赵刚躺在一块平整的石板上,胸口有个碗大的伤口,但表情安详得像睡着了。李云龙从他口袋里摸出半张照片,上面是个扎麻花辫的姑娘,背面写着\"等我回来\"。
\"放心吧,老伙计。\"李云龙把照片塞回他胸口,\"你会回家的。\"
洞外突然传来引擎声。战士们立刻抄起武器,却发现是支奇怪的队伍——十几个朝鲜老乡推着自制雪橇,上面堆满了冻土豆和草药。领头的老人比划着说了一通,翻译红着眼睛转述:\"他们说...中国同志流的血...染红了三千里江山...\"
李云龙这个铁打的汉子突然鼻子一酸。他接过一个阿妈妮递来的热汤,滚烫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滴进碗里,和汤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是泪,哪是汤。
远处,新一轮的炮火准备开始了。明天,又会是一场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