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长队下人抬着大大小小的箱笼浩浩汤汤从承安伯府出门。
随着薛明珠的离开,承安伯府以往稍显拥挤的宅院立刻空了下来,连带着整座宅子都变得十分冷清。
一些姜家老仆望着跟薛明珠一起离开的下人心生羡慕,只恨自己不是薛家下人,不能跟着夫人过去。
承安伯府门前一字排开的十多辆马车引来看热闹的周围邻居。
姜家十万请靳大夫的热闹还没有收尾,承安伯夫妻和离的消息又传了出来,这段时间,围绕姜家的话题越发热闹了。
“你听说没有,薛夫人的嫁妆从姜家大门抬出来,可是堆了半条巷子。”
“这算什么,你没看见薛夫人还带走了她的两个孩子。”
“光是下人也排了好长一队呢,啧啧!姜伯爷怕要后悔死。”
“……”
不管别人怎样议论,姜梨的心情是愉悦的。
离开了承安伯府,阿娘和瑾辰的命运应该不会如同前世一般了吧!
“姑娘,上车了。”锦儿笑着上前搀她,却在看到车夫那一瞬愣了愣:“顺伯,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顺伯有些尴尬。
“你不是老爷的车夫吗?难道你......”锦儿圆圆的眼睛扑闪扑闪:“你要卖主求荣,跟着我们走?”
这丫头怎么说话?顺伯故意不理她,腆着脸朝姜梨道:“姑娘快上车,我是夫人的人,自然要跟着夫人走了。”
他进府只有五年,不用问都知道身契肯定在夫人手里。这段时间老爷看他的眼神莫名让他心慌,有这样的机会他不跟着夫人走,难道等着老爷收拾?
他又不是真傻!
姜梨扯了扯唇,上了马车。
大半个时辰后,薛明珠带着儿女顺顺利利回到了薛家。
薛家老宅虽然在平阳外城,但地段并不偏僻,甚至因为院子比承安伯府大出许多,里面亭台水榭更显轩敞大气。
三个大院,账房和暖房分别设在前院和中院,中间曲水流觞穿庭而过,隔出了后院。
薛明珠母子三人便住在后院。薛明珠住进了以往薛老夫人住的琅玕苑,姜梨住进了薛明珠未出阁时住的漱玉轩,姜瑾辰便住在西侧的听松居。
薛家老宅一直有人打理,这次又让夷姑提前安排,这样说搬就搬虽然仓促,但却一点也不忙乱。
到了晚上,一家人吃了回来的第一顿饭。
饭后母子三人坐在暖阁里歇息,觉得这样的日子居然比在承安伯府更显轻松惬意。
薛明珠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望着两个孩子,眼中满是温柔与欣慰。
“阿娘——”姜瑾辰屈伸了一下受伤的腿,感受着腿上的力量:“这几日我感觉腿好了许多,今日双瑞扶着我,已经可以站起来了。”
“是吗?这真是这些日子以来最好的消息。”薛明珠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阿娘会尽快给你找个好些的书院,等你腿好了,便去书院读书。”
青山书院去不成,日后只有科举一条路可走,想起这事薛明珠心里便有些愧疚。
“青山书院就很好啊!”姜梨笑着道:“阿娘何须去另寻什么书院。”
薛明珠便笑望着她,等她后话。
“阿姐,我不一定非要进青山书院,其他书院也可以。”姜瑾辰道。
如今他已经失去参试的资格,若还想着去青山书院,便是让阿娘和阿姐为难了。
姜梨抿了抿唇,“或许我们可以去拜访王夫人,说不定这便是转机。”
薛明珠脑中訇然洞开,她笑着颔首:“你阿姐说的没错,辰儿,这事交给阿娘,你只管安心读书。”
母子三人又说了会话,姜瑾辰腿毕竟没有好完,今日又折腾大半日,坐一会便离开了。
剩下姜梨陪着薛明珠,“阿娘,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姜梨往母亲身边坐了坐,清了清嗓子道:“从前有户人家养了两只鸡,白的叫‘有’,花的叫‘没有’。一日主人丢了东西,便问白鸡:‘东西是不是你偷的?’白鸡摇头,主人又问花鸡,您猜花鸡怎么答?”
薛明珠指尖摩挲着茶盏,眼角含笑:“莫不是说‘没有’?”
“正是!”姜梨猛地一拍手,笑着道:“结果主人二话不说就把花鸡炖了,旁人问缘故,主人理直气壮道——‘没有’承认,不是它偷的是谁?”
薛明珠先是一愣,随即“噗嗤”笑出声:“你这丫头......”
她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忽然握住女儿的手,认真道:“其实阿娘与你父亲和离,真的一点都不难过,你不用担心阿娘!”
她如何看不出,女儿是在变着法子逗她开心!但她说的确实不是违心之言,能够有如今的局面,她很满足。
“阿娘,我也不难过,甚至有一些高兴!”姜梨反手握住母亲的手,轻声道。
“所以你当初让车行护卫看住劫匪,就是想用他们做交易,让姜家同意你和辰儿跟着阿娘离开伯府?”
“是,”少女睫毛颤了颤,坦然承认:“我不想离开阿娘。”
薛明珠怔了怔,转而将女儿搂进怀里:“傻孩子,阿娘更舍不得你和瑾辰。”
“其实阿娘也想过,若是姜家真的不让你和辰儿跟着我,我便将嫁妆舍了。那么多的嫁妆,姜家没理由不答应。”
母女俩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又说了几句闲话,方各自去歇息。
姜梨哪里睡得着。
她以手支颐躺在西窗下的罗汉床上,翻过来看着屋里的陈设,又翻过去,望着窗外隐隐幢幢的紫藤花架,心里有一些小小的兴奋和激动。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迷迷糊糊睡着。等到醒来时,日头已经升起了。
她急忙起身,锦儿已经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姜梨边洗漱边埋怨:“你怎么也不知道早点叫醒我,任由我睡到这个时辰。”
锦儿笑着将帕子递到她手上:“夫人特意吩咐让姑娘多睡一会,说是昨日累坏了,今日好好歇息一日。”
“我昨日并不太累,夜里也睡得很好。”姜梨扬起唇角:“在伯府的时候,可没有昨日那般睡得沉。”
“别说姑娘睡得好,就连婢子昨夜也睡得很香甜,大概是心里轻松了的缘故。”
姜梨笑着起身坐到梳妆台前,锦儿麻利给她挽了个双环髻,又在上面点缀几朵细小的珠花,剩下的头发束成马尾,系上一条湖蓝色的缎带。
姜梨对着铜镜转了转头,忽听窗外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她推开窗,便见紫藤花架下,落英正和一个婆子说着话。那婆子手里拿着一张拜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十分为难的样子。
“落英!”姜梨隔着窗户唤道。
落英见她探头,立刻福了福身:“姑娘,看门的王妈妈送拜帖进来,说是林祎林公子求见。”
王婆子脸上堆起笑纹:“姑娘,林公子一大早送来拜帖,如今人还在外面等着。“
姜梨脸上的笑意散去。她垂眸理了理袖口,声音淡淡道:“林祎?他来做什么?”
“说是有要事要相商?”王婆子陪着笑。
“姑娘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我这就去跟他说姑娘不方便见客。”锦儿说完便要往外走。
“无妨,来都来了,我倒想看看他有何要事。”姜梨瞥了眼王婆子手中的拜帖,“请他去前院花厅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