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州城外的洮水冰面突然开裂,轰鸣如战鼓。
鬼画站在踏白城头,狼首刀挑起吐蕃降军的金鹏大旗,旗角撕裂处露出内里绣着的西夏赤蝎纹。
他身后的三万大军中,吐蕃降兵们穿着破旧的皮甲,腰间却挂着西夏的狼牙箭囊,矛尖在晨雾中泛着犹豫的光。
\"传我将令!\" 鬼画的刀背砸在女墙上,震落的冰碴混着血垢,\"午时三刻必破河州,梁皇后的铁鹞子骑兵已在洮水上游待命,破城后全城劫掠三日!\"
吐蕃降将在队列中握紧了拳头,他袖口藏着的护身符,被汗水浸得发潮。
木征在河州城头望着敌阵,手指摩挲着牦牛骨棒上的新刻痕,那是三日前与鬼画先锋交战时留下的。
他身后的伤兵们用破布缠着伤口,箭楼里最后的三千支箭插在血水里,箭头淬着从吐蕃密药里提炼的毒药。
正午的日头刚攀上中天,鬼画挥刀发出进攻信号。
西夏投石机抛出的火罐划破长空,在河州南城墙上炸开一片火海,吐蕃降兵们举着云梯蜂拥而上,喊杀声震得洮水回流。
\"鬼画将军!西北方向烟尘大起!\" 斥候的喊声被箭雨淹没,鬼画用刀挡开飞来的弩箭,望着远方天际的黑云,嘴角露出得意的笑:\"梁皇后的铁鹞子终于到了!给我冲 ——\"
然而烟尘逼近时,显露的却是宋军的 \"王\" 字大旗。
王韶骑着白马驰至阵前,身后的秦凤路锐士们手持斩马刀,刀刃在阳光下映出冷芒。
\"鬼画匹夫!\" 王韶的声音穿透战场,\"梁皇后已被西夏内乱困于兴庆府,你这孤军还不投降?\"
鬼画的狼首刀猛地顿在半空,他想起三日前送来的密信里,梁皇后的朱批还带着敷衍的墨痕。
吐蕃降兵们听见宋军喊话,顿时阵脚大乱,旺杰趁机挥刀砍断身边西夏监军的咽喉,高声喊道:\"弟兄们!西夏人骗了我们!\"
王韶趁势下令冲锋,宋军的斩马刀阵如墙推进,将西夏军的阵线切成两段。
鬼画看着吐蕃降兵纷纷倒戈,气得浑身发抖,挥刀砍翻两名逃兵,却见木征已从城头跃下,牦牛骨棒带着风雷之势砸来。
\"木征!你这反复无常的小人!\" 鬼画的狼首刀迎上骨棒,金铁交鸣声震得地面龟裂。
木征的骨棒突然变招,棒身划出弧线扫向鬼画下盘,\"鬼画,你不觉得反复无常这词由你说出来,有些讽刺么?\"
他的眼角瞥见王韶率军攻破西城门,宋军的号旗在硝烟中升起,突然发力将骨棒砸向鬼画面门。
鬼画侧身躲过,刀刃却被骨棒缠住,他看着木征眼中燃烧的怒火,突然想起梁乙埋军令里的最后一句:\"河州若失,斩鬼画以谢天下。\"
绝望中他猛地抽出靴底的毒匕,却被木征一脚踹中手腕,匕首 \"当啷\" 坠地。
木征的骨棒最终砸在鬼画胸口,狼首刀从他手中飞出,插在不远处的城砖上,刀刃还在颤动。
鬼画倒在血泊中,望着木征身后飘扬的宋蕃联军旗帜,突然笑了起来,血沫从嘴角涌出:\"木征... 你以为... 王韶真会信你?\"
木征没有回答,他捡起鬼画的狼首刀,刀刃上的赤蝎纹在夕阳下渐渐暗淡。
王韶策马来到他身边,递过一壶酒:\"木征首领,鬼画已死,河州保住了。\"
木征接过酒壶,望着洮水上游漂来的浮冰,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将狼首刀插入地面,刀身映出自己和王韶的倒影,两个来自不同阵营的英雄,此刻在胜利的烽烟中,终于达成了在河州城头的盟誓。
兴庆府的夜宴在翔龙殿燃着万年灯。
李谅祚斜倚在九曲象牙榻上,鎏金酒壶从指间滑落,西夏贡的夜光杯里还浮着没藏氏进献的酥油茶。
他望着殿中献舞的没藏族女子,忽然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溅在狐裘上,像撒了把朱砂。
\"陛下龙体违和,还是早些安歇吧。\"
梁皇后放下手中的嵌玉烛台,珍珠璎珞在走动时擦过李谅祚的袍角。她身后的狼卫突然旋身,水袖中滑出淬毒的银匕,正是没藏讹庞之女,女扮男装成为银狼卫首领的沙斐卡。
银匕划破空气的声响惊动了殿前侍卫,却被梁皇后故意打翻的香炉掩盖。
沙斐卡的匕尖抵住李谅祚心口时,他看见她眼底映着自己的金冠,冠上的夜明珠突然爆裂,碎碴扎进沙斐卡手腕。
\"你... 你是没藏...\" 李谅祚的话被血沫堵住,霜皎的银匕已没入他心脏。
殿外突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梁皇后的亲卫们撞开殿门,铁鹞子骑兵的甲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霜皎抽出匕首时,梁皇后的玉簪已抵住她咽喉。
没藏族的死士们从殿柱后冲出,却被铁鹞子的弩箭射成刺猬。
沙斐卡望着梁皇后腕间的赤蝎金镯,突然笑了:\"你早就知道... 这场刺杀是你我二人的戏!\"
梁皇后的簪尖划破霜皎皮肤,血珠滴在李谅祚的龙袍上:\"知道又如何?陛下本就油尽灯枯,没藏氏想借你之手夺权,只有我能扶危济难!\"
她话音未落,沙斐卡的银匕突然转向,刺向梁皇后小腹。
冲进来的狼卫刀光及时劈来,将沙斐卡拦腰斩断。
没藏氏的死士们见状高呼着冲向龙椅,却被梁皇后亲卫们的金锏砸断腿骨。
李谅祚的血顺着龙椅流淌,在金砖上汇成蜿蜒的河,映着殿中慌乱的人影。
\"陛下遇刺!抓刺客!\" 梁皇后的喊声震得殿梁上的铜铃乱响,她抓起李谅祚的手按在遗诏上,朱砂指印在黄绢上晕开,恰好盖住 \"传位于太子秉常\" 的字迹。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在翔龙殿的血池上,梁皇后踩着没藏氏死士的尸体走出,凤冠上的九旒珠串在风中摇曳。
她望着阶下瑟缩的群臣,突然将染血的遗诏掷在地上:\"诸位且看,陛下遗诏在此,太子秉常年幼,本宫暂摄国政!\"
有老臣刚要反驳,就被狼卫的刀架在脖子上。
梁皇后走到丹墀下,玉簪挑起一名老臣的胡须:\"没藏氏谋逆弑君,诸位谁想做她的同党?\"
她身后的铁鹞子们举起弩箭,箭尖对准了场中的官员。
三日之内,兴庆府的刑场血流成河。
梁皇后坐在垂帘后的龙椅上,听着亲卫汇报抄没没藏府的清单,忽然将茶盏砸在地上:\"把没藏氏的男丁全充军,女眷入宫为婢,敢有怨言者,斩!\"
当西夏的使节捧着李谅祚的灵柩前往宋廷时,梁皇后正在御花园修剪牡丹。
她剪下开得最艳的那朵,簪在鬓边,望着远处操练的铁鹞子骑兵,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那些曾质疑她的党项贵族,此刻都跪在宫门外,请求她垂帘听政。
僧人们的诵经声突然乱了节奏,梁皇后却望着殿外飘落的银杏叶,想起李谅祚临死前的眼神。
她抬手抚上小腹,那里正孕育着西夏未来的希望,也是她掌权的根基。
当宋廷的《平戎策》送达兴庆府时,梁皇后正在批阅奏折。
她用朱笔圈掉没藏氏的姓氏,忽然对身边的侍女说:\"去把太子叫来,本宫要教他写 ' 母仪天下 ' 四个字。\"
窗外的铁鹞子骑兵正在演练,甲叶碰撞的声响像极了翔龙殿那晚的金戈声。
梁皇后握紧手中的凤印,印上的蟠龙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仿佛在警示着所有觊觎权力的人:兴庆府的主人,如今已是她梁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