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拔步床的檀木帐钩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邹三娘翻身滚向床角时,绣着并蒂莲的锦被已被亲卫抽出的软剑划开半幅。
那亲卫背后插着一柄小刀,那时亲卫卸力之时邹三娘插上去的,未想这亲卫竟然天生心脏错位,一击未死,如今发狠扑了过来。
她伸手抄起枕边的鎏金唾盂砸过去,瓷盂在青砖上炸开的脆响中,借着飞溅的碎片寒光看清对方眼中濒死野兽般的愤怒。
“贱妇!” 亲卫甩了甩剑上的瓷渣,剑尖挑起她的一缕青丝,“你也别想活着……”
话音未落,邹三娘突然咬住他手腕,腥甜的血味在齿间蔓延。
趁对方吃痛松手的瞬间,她滚进妆奁柜底,指尖触到冰冷的银箔刀,这是当年垚哥从汴梁商队换来的稀罕物,薄如蝉翼的刀刃曾裁出无数精巧花样。
亲卫踹开柜门的刹那,邹三娘反手就是一刀。
刀刃割破绸缎衣料的触感让她想起深秋割稻,只是此刻沾在刀上的不是露水,而是温热的血。
亲卫捂着脖颈踉跄后退,打翻的铜香炉腾起呛人的浓烟。她借着烟雾绕到对方身后,踩住自己陈在地上的绣鞋,左手死死扣住他下巴,右手银刀贴着喉结来回游走。
“你觉得心脏错位是上天对你的恩赐吗?” 刀身映出亲卫惊恐的瞳孔,“它只是让你多受点刑……”
亲卫突然发力后仰,将她重重撞在供桌角。
疼痛让邹三娘眼前炸开金星,却听见灵位前的烛台轰然倒地。在摇曳的光影中,她看见 “江垚” 二字被鲜血溅染。
怒火瞬间点燃理智。
邹三娘猛地将亲卫的头撞向床头雕花,在对方晕乎之际,银刀已闪电般划过他咽喉。
她甩了甩刀刃上的血,望着抽搐的躯体冷笑:“当年跟着垚哥,刀刃卷口妹妹我都能连斩三人,你这绣花枕头……”
胸腔里翻涌的酸涩呛住后半句话,恍惚又见江垚跨在黑马上回头朝她笑,箭袖翻飞间尽是少年意气。
烛影摇红,映得雕花拔步床上的锦被泛着冷光。邹三娘指尖的血珠滴在自己鲜红的肚兜上衬得牡丹更艳。
那亲卫的喉管已被她用裁银箔的小刀划开,临死前眼中还凝着难以置信的错愕。
她甩了甩刀刃上的血,一脚将那亲卫的尸体踹到地上,连胜怒骂:\"端的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这些面皮白净的自认风流,真到了屋里,连垚哥一根汗毛都不如。\"
铜香炉里的沉水香正腾起细烟,邹三娘赤足踩在冰凉的青砖地上,将染血的小刀往妆奁里一丢,抬眼便见东墙下的朱漆供桌。
亡夫江垚的灵位端端正正立在当中,描金的 \"故显考江公讳垚之灵位\" 在烛火下泛着微光,香炉两侧的烛台已积了半寸香灰,显是日日供奉不断。
供桌角落处,一个未上漆的小排位静静立着,素木上只刻了 \"幼殇爱子之位\" 六个小字,连个学名都没来得及题。
邹三娘望着那牌位,指尖不自觉地抚过案角的银锁,那是孩子刚怀上时,垚哥亲自去银楼打的,说等孩子抓周时便要系在脖颈上。
谁能料到,一场意外,让它失了孩子,也失了垚哥。
她伸手替灵位拂去半片落灰,忽听得窗外传来更夫打梆声,三更天的梆子响在甘州角落这所寂静的宅院里,惊起檐角一只栖鸟。
邹三娘对着灵位缓缓跪下去,膝盖硌在青砖上竟觉不出疼。
她对着灵位喃喃道:\"垚哥你放心,这世道虽乱,妹妹也始终记得你。\"
说罢,又瞥了眼地上渐渐冷透的躯体,唇角浮现出渗人的笑意,\"这次的祭品垚哥可还满意,那些害过垚哥的宋狗西夏狗我一个都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