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彩声如春雷炸响。
德吉茄和卓怒喝一声,抡动牦牛骨棒横扫过来,罡风卷雪,势若山崩。
阿月身形飘忽,左闪右挪间,衣袂翩跹,踏雪无痕。乌发随罡风漫舞,眸中寒星烁动,银刃我在手中,气定神闲。
那德吉茄和卓见招数落空,愈发起性,骨棒舞得密不透风,恍若铁壁铜墙。
阿月窥得破绽,足尖轻点青石,身如云中飞燕拔地而起,银刃破空,直取肩胛要害!
德吉茄和卓大喝一声,骨棒横挡,金石相击之声铿然炸响,火星迸溅。
二人缠斗越久,德吉茄和卓越觉得阿月行动难以预测。
阿月招式如羚羊挂角,刁钻狠辣;德吉茄和卓则似雪山崩摧,势不可挡。
围观群雄屏息凝神,喝彩声如潮涌:\"好!当心!\"呼声此起彼伏,彩绸翻飞,飞出七彩人浪。
阿月暗自忖度,这莽汉力沉势猛,却如笨熊舞斧。忽地卖个破绽,佯作踉跄,德吉茄和卓果然上当,骨棒挟风雷之势横扫而来。
阿月身形骤拧,俯身游出,银刃贴肋下直刺三寸。德吉茄和卓额间冷汗涔涔,欲撤招时已迟。
千钧一发之际,阿月收刃后跃,青石上只余一缕发丝随风轻颤。
四野寂静片刻,忽闻掌声雷动。\"好厉害的姑娘!这武艺让人佩服!\"
德吉茄和卓掷棒于地,抱拳长揖:\"姑娘好武艺,我输得心服口服!\"
阿月敛衽还礼,素手藏刃,\"壮士神力惊人,小女子不过是占了机巧罢了。\"
欢歌笑语的余韵仍在风中飘荡,篝火噼啪作响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几个野利部孩童在人群缝隙间追逐嬉戏,忽然传出一声惊呼,原来一个孩子的衣襟被树枝勾住,露出了颈间银质狼首纹饰。
那狰狞兽瞳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冷光,瞬间刺痛了吐蕃牧民紧绷的神经。
\"西夏细作!他们是西夏的细作!\"有人高喊,声浪撞碎夜空。
原本沸腾的草甸骤然凝滞,火把的光晕在人们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牧民们握着酒碗的手不自觉收紧,警惕的目光如箭矢般刺向那几个瑟缩的孩子。
鸭蛋儿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大脑却飞速运转起来。
只见鸭蛋儿箭步挡在孩子身前,双臂张开:\"各位叔叔婶婶哥哥姐姐们莫慌!这不过是孩子辟邪的东西,就像咱们腰间系的护身符一般,和西夏没有关系!\"
但人群的骚动已如滚沸的酥油茶难以平息。
\"休想欺骗我们!\"有人抽出半截藏刀,刀锋在火光中划出银弧,\"这狼头纹是西夏党项贵族的标志,你们定是来探查草场的!\"
呛啷声此起彼伏,火把的光影在晃动中扭曲成无数张愤怒的面孔。
鸭蛋儿死死护着身后的野利部小孩,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寒风裹挟着焦灼气息在草甸上肆虐,刀刃出鞘的脆响此起彼伏。
就在藏刀锋刃几乎要贴上孩童脖颈的刹那,德吉茄和卓与阿月的身影赶到了。
\"且慢!\"德吉茄和卓披着镶金边的大氅疾步而来,浑厚嗓音裹挟着酥油茶般醇厚的威严。
他每踏一步,草甸上的火把光影便随其银发颤动,仿佛连肆虐的风声都自愿为这声音让路。牧民们握刀的手不自觉松了松,刀尖垂向地面的角度多了三分。
德吉茄和卓停在鸭蛋儿身前,鹰隼般的目光扫过狼首纹饰。他粗糙的拇指摩挲着银饰纹路,突然仰头大笑,\"这狼首的雕工稚嫩,连党项贵族家马夫的配饰都比这精巧!\"
他转身面对人群,将银饰举向火光,\"诸位可还记得三十年前,西夏狼骑踏破尕尔寺金顶时,他们盔甲上的狼首何等狰狞?这些娃娃连弓弦都拉不开,怎么会是细作?\"
阿月趁机上前半步,素白裙裾在风中翻飞得如白鸽振翅。
她望向围拢的牧民朗声说道,\"各位牧民朋友,我们一路走来,对吐蕃心怀敬意,绝无恶意。这些孩子都是无辜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图案会引起这么大误会。我们与西夏的一些人有过节,也正是因为他们做了很多坏事,我们才四处奔波想要阻止。\"
她手指向缩在鸭蛋儿身后的孩童,他们衣襟上缀着的五彩羊毛流苏还在颤动,\"他们连狼嚎声都没听过,又怎会与西夏的狼?\"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间,德吉茄和卓将银饰重新系回孩童颈间,转身时大氅带起的风卷得周围火把忽地拉出火舌:\"今夜之事,就当是草原给远客的见面礼。但请诸位记住,真正的狼,从不在孩童的颈间低吼。\"
牧民们陆续收起兵刃,刀柄入鞘的闷响如春雷滚过草甸。
鸭蛋儿终于敢直起身子,却发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德吉茄和卓粗糙的手掌拍在他肩头,震得他肩胛骨生疼:\"小家伙,刚才你很勇敢。\"
孩童们破涕为笑,阿月望着他们颈间重新闪烁的银光,忽然觉得那狼首兽瞳在火光下,竟似多了分稚气的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