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兴庆府笼罩在铅灰色的云层下,城墙上新钉的二十三枚铜铃在朔风中叮当作响。这是党项人独有的凶兆,每有贵胄薨逝,便会以铜铃数量昭示其身份。此刻满城百姓都知晓,那二十三枚铜铃是为狼主——金川公主李语秋哀鸣。
距离国葬大典还有三日,兴庆府的街巷间早已弥漫开浓重的哀意。党项人素来以白为尊,此刻全城商铺皆挂起白幡,连酒肆茶寮的幌子都换作了素色。街角卖酪的汉人老妪将羊奶糕免费分发给孩童,嘴里嘟囔着:\"当年狼主打退契丹人时,我还在贺兰山见过......\"
兴庆宫正殿前,七十二名黑甲狼卫正将掺着金粉的黄土铺就祭坛。传闻皇帝李谅祚思念成疾,已三日未踏出寝殿半步,此刻却忽然命人将供案上的鎏金佛塔撤下,换上了九柄青铜战刀。曾经的李语秋的侍卫统领雅博现已调任皇帝亲卫,他有一个小名阿吉的弟弟,与狼主一同出征,却再也没有回来。
赫连雅博看见佛塔底座沾着暗红血迹,那是昨夜三更时分,皇帝李谅祚用匕首划破掌心所留。
\"传令下去,让铁狼卫统领野利小石即刻回宫。\"李谅祚的声音嘶哑如破锣,惊得檐下栖息的寒鸦扑棱棱飞起。
野利小石这位不到三十的西夏悍将,此刻正在三十里外的怀远驿馆,陪伴着金川公主的棺椁。
驿馆内弥漫着浓重的檀香,棺椁周遭的十二盏酥油灯将野利小石的影子拉得老长。这位铁狼卫统领穿着孝服,却难掩眉间的锋芒,此时支开了灵堂里的其他人,正一脸春风得意地抚过李语秋棺椁:\"狼主之位空缺,陛下既召我回宫,必是有了决断,真是多谢狼主了......\"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箭镞破空的锐响。野利小石翻身滚入供桌之下,只见三支雕翎箭深深钉入棺椁盖板,箭尾的赤色狼纹在烛火中泛着凶光。野利小石抽出腰间短刀,厉声喝道:\"什么人!\"
随着野利小石的怒喝,室内烛火被朔风吹得剧烈摇曳,光影在墙壁上疯狂跳动。
就在野利小石警惕环顾之时,一道凌厉的刀光从窗外如闪电般掠入,径直刺向他的咽喉。野利小石反应迅速,侧身一闪,短刀匆忙抵挡,“铛” 的一声巨响,金属碰撞溅出耀眼的火花,那是李语秋的弯刀。紧接着,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窗口翻入,正是夷半刻,他手中的打狗棍带着呼呼风声,直捣野利小石的下盘。
野利小石双脚猛蹬地面,向后闪退数步,避开了夷半刻的攻击。他稳住身形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挥动短刀,以刁钻的角度刺向李语秋。李语秋冷笑一声,手腕翻转,弯刀舞出一片刀花,将野利小石的攻势尽数化解。每一次刀光交错,都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这静谧的驿馆内格外惊心动魄。
三人缠斗处,烛火摇曳,光影幢幢,金铁相击声、衣袂破风声与粗重喘息声交织,恍若幽冥。夷半刻倏然绕至其后,棍影如山岳压顶。野利小石旋身格挡,虎口震裂,血珠渗出,浸染狼牙刀柄。
“该死!你们怎敢坏我大事!” 野利小石暴喝,额间青筋虬结,眼中凶光迸射。
李语秋不语,刀势更疾,弯刃如灵蛇吐信,专攻要害。夷半刻棍法浑厚,招招封其退路。三息之间,野利小石刀势渐缓,露隙如冰裂。
“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野利小石!” 李语秋眼神冰冷,声若腊月寒风。
野利小石狂性大发,面对两人夹击,竟丝毫不落下风。短刀在烛光下闪烁着寒光,每一次挥砍都势如千钧,一时间逼得李语秋和夷半刻左右支绌。
再战半刻,忽见野利小石的刀势显出疲态,李语秋瞅准破绽,弯刀动若灵蛇,刺向野利小石的胸口。
野利小石横刀抵挡,未想这一击只是虚招。李语秋手腕一扭,弯刀横切,削向他的手腕。野利小石吃痛,短刀险些脱手。
夷半刻也使着打狗棍从侧面急袭,狠狠击中野利小石的腰部。野利小石闷哼一声,身体向前踉跄几步。回身势大力沉的一掌全力击出。
驿馆内的桌椅被野利小石的掌风震得粉碎,木屑四处飞溅。棺椁也难以幸免,上面现出道道划痕。
李语秋与夷半刻目光交汇,杀意凛然。
李语秋欺身近前,刀舞如霜雪漫空;夷半刻棍扫六合,封其周身。
眼见自己陷入绝境,野利小石怒吼一声,全身内力注入短刀,猛地向前一刺,等着他的却只有刀尖与打狗棍撞击的巨响。
李语秋见机,弯刀直刺向野利小石的咽喉。野利小石想要躲避,却见胸前横亘的打狗棍将他死死压制,动弹不得。
“噗” 的一声,弯刀刺穿了野利小石的咽喉,鲜血如泉涌般喷出,溅在棺椁和墙壁上。
野利小石瞪大了双眼,脸上满是不甘和恐惧。他的身体缓缓倒下,手中的短刀 “当啷” 一声掉落在地。
烛火还在风中摇曳,馆内的狼卫陆续赶来,李语秋从案桌上拿起那把从小伴身的弯刀,转身面向众人。
“狼主李语秋在此,尔等可愿听我号令,共诛逆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