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在石壁上蜿蜒成狰狞的脉络,霉湿的腐气裹挟着寒气,顺着白岚单薄的长袍钻进每一寸肌肤。她坐在墙角草席上,指尖在潮湿的地面划出焦灼的纹路,月光从铁门顶端狭小的气窗漏进来,在布满青苔的砖石上投下一片惨淡光晕。这抹微光恰似昆仑派的现状,细碎飘摇,在堕入黑暗的边缘挣扎。
三日前那场变故犹在眼前。王铁心破门而入时,她分明看见那人腰间挂着的正是自己那夜所见的霜华剑穗。如今这叛徒竟在赵勾什的提携下青云直上,每日在演武堂前将谄媚与恭顺演绎得淋漓尽致。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很多曾被白岚亲手教过的弟子们,此刻却对他俯首称臣。
\"咯吱——\"
铁门传来细微响动,白岚警觉抬头。一个裹着黑斗篷的身影闪进牢房,腥红的烙铁在掌心泛起幽光。她认出那是刑堂新任执事李魁,此人最擅用刑,三日前便是他亲手将白岚钉入这不见天日的地牢。
\"白师姐,严长老让我给您带句话。\"李魁的嗓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他蹲下身,烙铁逼近白岚冻得发紫的脸颊,\"您若肯俯首听命,这牢饭的滋味......兴许能好上几分?\"
夜色沉沉,如墨般的幕布依然影影重重盖在昆仑山上。鹤鸣亭畔,古银杏在月光下给雪地投下大片斑驳树影,宛如白纸着墨。桃枝身着玄色劲装,身姿矫健如狸猫,悄无声息地伏于银杏粗壮的枝干之上。月光透过她纤细的指尖缝隙,洒下丝丝缕缕的银辉,将树下两个鬼魅般的黑影拉得老长。
王铁心与赵勾什正会于亭中。王铁心微微躬腰,神色谄媚,活像一条摇尾乞怜的恶犬。“…… 长老所需的另一半令牌,已被我从白岚房中寻得。” 他刻意压低嗓音,却难掩话语中的邀功之意。
严勾什微微仰头,嘴角勾起一抹志得意满的笑意,悠然捋着颔下胡须。“还唤我长老?日后当称掌门才是。” 严眼中却尽是狼顾之相,“此事你办得极好,不过这半块令牌且先由你保管,待明日由白岚当殿献上,我这掌门之位,才好坐得名正言顺。”
“掌门所言极是。” 王铁心忙不迭躬身下拜,姿态卑微到了极点。
“令人作呕。”桃枝在心里嘟囔了一句。
“只是那丫头性子倔强,万一不肯依从……”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她若不从,你献上来便是。” 赵勾什眼神骤冷,话语似腊月寒霜,四周霜雪为之一滞。“今夜若拿不下令牌,便传我令给李魁,白岚,不必留了!” 。
桃枝听闻此言,心猛地一紧,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事态紧急,已容不得她再多做准备。
待赵勾什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桃枝悄然摸出袖中的竹管。手指微颤,将浸了迷药的银针装入竹管,深吸一口气,瞄准仍在亭中把玩令牌的王铁心,轻轻一吹。银针如暗夜银鸦,悄无声息地射向王铁心。
志得意满的王铁心被银针精准射中后颈,身体猛地一僵,笑容还未来得及褪去便软绵绵地瘫倒在地,手中的令牌也 “哐当” 一声滑落。
桃枝看准时机,如飞燕般从树上轻盈跃下,稳稳落在地上的落叶堆中,随后迅速捡起令牌。
正欲转身离开,冷不防一声暴喝从身后传来,“桃枝!”
桃枝心头大骇,回头望去,竟是赵勾什去而复返。她不及细想,提起轻功拼命向外掠去。
赵勾什眸中寒芒骤起,手中拂尘如九霄苍虬般破空袭来,劲风卷得桃枝足下青砖寸寸龟裂。
桃枝身形如风中残叶踉跄跌出,藕臂擦过阶前青砖,血珠殷红,在月华下溅落成满地红梅。
生死悬于一线之际,却见桃枝素手急扬,竹管挟着破风之势直击鹤鸣亭顶。琉璃瓦片应声碎裂,脆响惊破长夜寂静,。
“抓住她!莫让这叛徒跑了!” 赵勾什愤怒地咆哮着,声若雷霆响彻夜空,惊起林间无数宿鸟。鸟儿们扑腾着翅膀,在夜空中惊恐乱飞。桃枝被拂尘紧紧缠住,动弹不得,只能死死咬住那半块昆仑令,齿间渗出血线,月光映得那半块令牌莹莹发亮,恍若寒潭碎玉。月光洒在她满是血污的脸上,竟是与白岚一样的倔强与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