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浓稠得化不开,沉甸甸地压在泾阳的街巷之上。阿月一袭黑衣,身影融入暗夜之中,鬼魅般穿梭在阴影里。霉粮案已经披露,但新法的推动依然阻力重重,碎星阁密令不断,也不知何时才能兑现与鸭蛋儿同游汴京的诺言。
晌午的时候,阿月在客栈接到小二送来一封印着华山特有小剑暗记的密信,直言刘廿在囚车暗格藏了的囚车暗格中藏了‘均输法弊案’的伪证。
阿月猫着腰,轻巧地避开巡逻士兵的视线,像一只小雀一样敏捷地朝着停放囚车的院落潜去。清冷的月光洒在地上,她修长的身影与微风一同拂过,连带着她鬓边几缕发丝也柔柔散开,气息却丝毫不乱。转眼便掠至囚车近前,四周守卫好似并未察觉。
就在阿月准备打开囚车暗格时,一股浓烈而刺鼻的血腥气猛地钻进她的鼻腔。她心中 “咯噔” 一下,暗叫不好,多年的江湖经验让她瞬间警觉起来。阿月迅速抽出匕首,侧身贴紧囚车,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朝车内望去。
只见囚车之中,前转运使王承德双眼圆睁,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车顶,毫无生气,鲜血从他插着匕首的胸口汩汩流出,汇聚在囚车底部,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阿月大惊,正要抽身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阴森森的冷笑。
“阿月姑娘,来得好啊!” 刘廿带着一众手下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中现身,手中火把的光芒摇曳,将四周照得影影绰绰。“陇东一别,未想还有再见之日,”
阿月环顾四周,只见火把的光影下,一张张面孔带着恶意和算计,将她团团围住。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冷如霜,眼神中却透着毫不畏惧的坚毅。
“刘廿!” 阿月厉声质问道,手中匕首下意识地握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刀刃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宛如一条蓄势待发的银蛇。
刘廿却不慌不忙地走上前,火把的光芒映在他脸上,给他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描了个边。
刘廿伸出手,指着囚车内王承德的尸体,阴阳怪气地笑道:“阿月姑娘,你看看这插在他身上的匕首,与你手中的可是一模一样啊!这可是铁证如山,容不得你狡辩!神宗皇帝若是知道碎星阁的人竟亲手谋杀这位前转运使,不知会作何感想?”
阿月低头看去,只见那匕首的确与自己的别无二致,刀柄上的纹路、刀身的弧度,无一不像出自同一模具。这匕首不仅是随身利器,亦是碎星阁的凭证,瞬间明白,原来从假藏伪证,到华山暗记的密信,都是刘廿精心设下的陷阱,从一开始,便就是冲着她来的。
“刘廿,你这狗贼!” 阿月怒目而视,恨不能将眼前的刘廿烧成灰烬。她的胸膛剧烈起伏,满心懊悔自己一时疏忽,竟中了这贼人的奸计。
\"哼,事到如今,还逞口舌之利?\"刘廿冷笑拂袖,“不留活口。”
十余名黑衣刀客霎时如黑鸦压境。刀光映着囚车周遭篝火,森寒如霜。阿月心知辩白无用,当下脚尖一点囚车木栏,身形化作一道乌影直刺敌阵,手中刃芒如星河碎落,刺、挑、抹、划,一气呵成,瞬息间便有三人血溅当场。
\"碎星阁密探,果然名不虚传。\"刘廿眼底掠过一丝阴鸷,忽地击掌三声。阿月正觉脚下尘土微扬,忽觉四肢渐沉,顷刻竟如灌铅一般。原来刘廿早在囚车周遭洒了\"软筋散\",混在尘土中随风弥散,内力愈催,药性愈烈。
\"阿月姑娘,这药粉可是千金难求,你可莫要辜负我的良苦用心啊。\"刘廿负手而立,火光在他脸上投下狰狞阴影,\"见了阎王可要记得为了美言几句!\"
阿月银牙紧咬,强提一口真气沉入丹田,竟是将呼吸凝为一线,欺身再战。
阿月身形飘忽如柳絮随风,在刀阵中翩然转折,专挑敌群空隙处突刺。匕首划过之处,血花绽如寒梅,却始终无法撕开铁壁般的包围。
\"弓弩手,放箭!\"刘廿暴喝声中,十余支弩箭破空而至。阿月身形急旋,袖中缠丝铜铃激射,击落半数箭矢,却不防一支弩箭擦过左臂,瞬间飞出血花,溅上嘴角。
\"哈哈哈,自己鲜血滋味如何?\"刘廿得意大笑,黑衣刀客趁机齐攻而上。阿月右手连点穴道暂时止血,匕首换到左手掌心翻转,翻身一跃,宛若星河倒悬。刃光如银河倾泻,逼退众敌。
落地之时,阿月再难闭气。
忽闻天际传来一阵雷鸣般的蹄声,远处尘土冲天而起。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辆烈焰熊熊的牛车踏着雷声狂奔而来,车辕上绑满了晒干的草料,所过之处草木皆燃!
残月如钩,夜风呼啸。火牛车上的干草被烈火烧得噼啪作响,赤红的火焰将半边夜空映得通红。惊牛双目圆睁,鬃毛竖立,拖着燃烧的车架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阿月姐!\"一声清亮的呼喊穿透嘈杂。鸭蛋儿立于车辕之上,长棍在掌心翻飞,单薄的身板竟硬生生将受惊的牛头拨向阿月所在的方向。鸭蛋儿衣衫被热浪燎出焦痕,额角汗珠在火光下闪闪发光。
阿月她侧身避开劈面砍来的刀锋,手中匕首在夜色中划出银弧,顺势刺向那人手腕。刀刃\"当啷\"坠地,敌人踉跄后退时,她已闪至火牛车旁。
\"抓住!\"鸭蛋儿探出半个身子,手臂如猿猴般灵活一捞。阿月借力跃上车厢,指尖银针倏然射出,追袭的三人顿时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拦住他们!\"刘廿的声音带着气急败坏的怒意。看着火牛车在他眼前碾过满地狼藉,朝着远方疾驰而去。强催手下劫击,却无一不被烈焰逼退。
\"哼,你们还能逃到几时!\"刘廿攥紧栏杆,指甲深深掐进木纹。
火牛车冲出城门时,烈焰已渐熄。拉车的老牛疲惫地垂下头,鼻息间喷出白雾。鸭蛋儿将长棍扔在车上,一屁股坐下,嘿嘿笑道:\"阿月姐,我偷了衙门运草料的牛车,这才弄成火牛阵。怎么样,我这计策不错吧?\"
阿月正用帕子擦拭匕首,闻言抬头。月光映着她轮廓分明的脸庞,眉宇间透着疲惫,\"多亏了你。不过刘廿这次失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阿月心有余悸,若非鸭蛋儿及时出现,此刻自己怕是已成刀下亡魂,连带着整个碎星阁怕是都要天翻地覆。
\"咱们现在去哪?\"鸭蛋儿望着前方蜿蜒的山道。远处层峦叠嶂,夜色中如蛰伏的巨兽。
\"去昆仑山。\"阿月跃下车,指了指南边的远山。“父亲曾经说过,若是见了华山叛徒,便往昆仑寻找唤作雪山名剑的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