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阶上的雨滴沿着剑脊般的纹路蜿蜒而下,在华山派藏书楼的檐角坠出一道银帘,如梦似幻地衬得三层小楼像个仙境。
藏书楼的后面,便是华山祖师陈抟老祖的塑像,旁边立着皇帝下马的石碑和一个摆着围棋残局的石桌。石碑上还记叙着老祖和太祖皇帝下棋打赌的往事。
给鸭蛋儿施针的道姑叫穆若儿,是华山派这一代的大师姐。几天下来,鸭蛋儿在她和阿月姐的精心照看下,不仅伤口痊愈,甚至觉得身体更胜从前。
鸭蛋儿刚打完穆若儿教他的健体拳,便蹲在滴水兽旁,用草棍蘸了雨水在青砖上画起歪歪扭扭的\"王\"字,这是阿月姐教他认的第十六个汉字。
\"小鸭蛋儿莫要乱画,这砖是当年范仲淹范大人题字时留下的。\"扫地道人的道袍大袖拂过砖面,鸭蛋儿慌忙跳开,却瞥见阿月姐抱着药匣从后山下来。
前些日子阿月姐都穿着素色道袍,今日却换了身波斯锦缎的胡服,腰间依旧系着华山弟子才有的青鸾纹腰带,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玉色。
不日前,阿月还披着西域商贾的伪装和鸭蛋儿一起在陇东收集情报。阿月原本是华山派前掌门岳清尘的独女,自小在终南山下听着\"先天下之忧\"的教诲长大。
\"阿月见过师叔。\"她将药杵收进竹篓,低头行礼时鬓边的珍珠坠子轻轻摇晃。鸭蛋儿曾想把半截簪子送还阿月,阿月没有收,只让他留着,万一再分别,也好做个念想。
扫地道人闭目捻着花白的胡须,\"你一去就是三年,我们这些华山老人可都想着你呢,待你再回来不知又到几时了。\"雨声渐急,藏经阁的飞檐将天空割成细碎的琉璃,像是汴京的党争余波已经吹到了山上。
药庐里弥漫着当归的苦香,阿月姐将新采的柴胡捣入药臼。鸭蛋儿盯着阿月姐腕间的守宫砂发呆。这抹朱砂在波斯舞姬的纱衣下藏了两年,在碎星阁的密档里记了三年,此刻却随着药杵的捣动渐渐洇开。
\"小鸭蛋儿,你可知道碎星阁为什么叫这个名字?\"阿月姐将膏药贴在少年后背的箭伤处。
鸭蛋儿不解,他倒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阿月笑了一下接着说道,\"因为天穹裂开就会跑出很多祸星,我们就是要把这些祸星一个一个打碎才能保得了天下百姓的平安啊。\"
窗外传来三声雁鸣,那是启程的信号。阿月在华山已经待了数日,伤也好了大半,霉粮案该了结了。
鸭蛋儿一天又是打拳又是练字,四下跑来跑去,看什么都新奇,这几日每日都快乐得像个普通少年,跑累了回厢房倒头就睡。
夜色漫过山脊时,鸭蛋儿尿急从床上迷迷糊糊起来,却见正对面阿月姐的厢房开着门,掌着灯,及至近前,却不见阿月姐人在何处,只见桌岸上留着半幅绣着\"先忧后乐\"的残帕,还有一副字迹秀丽的纸条,墨迹未干。
待鸭蛋儿慌慌张张拿着字条寻到穆若儿,才知那上面写的是:
\"鸭蛋儿,待此间事了,可愿随我去看汴京的万家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