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被情绪左右,终会犯下大错。
苏小楼太想将木南府之事了结,所以自以为算计无余,便再无顾忌,直奔对方老巢而去。
但他忽略了莫家军这些余孽,能在朝廷这么多年的持续高压追杀下,存活下来。
并且看这刺杀的势头,并不弱。
他犯了一个思维上的惯性致命之错。
当苏小楼带着一群士兵,横冲直撞进入卓名轩所在那条街时。
异变生,一旁看似平平无奇的摊贩,抽出隐藏着的斩马刀,从街道两侧将战马前腿斩断。
顿时,人仰马翻,战马悲愤的嘶叫声连成一片。
十五六名重甲骑兵被砍倒大半,来不及组成队形,就被数十个摊贩模样打扮之人蜂拥而上,乱刀砍死。
苏小楼在最首位置,与两名士兵堪堪逃过一劫。
来不及多想,当即厉声对两名士兵道:“速离去,去叫支援!”
见贼人势大,两名士兵也不敢犹豫,长枪格挡两侧房屋射出来的弓箭,御马灵活走位。
加之对方主要目标是苏小楼,中了几箭后,堪堪窜入一旁的小巷子中,不知生死。
苏小楼此刻也苦不堪言,战马被乱箭射死,他只好逃入一旁的楼房中。
数十人围攻,他也只有逃命的份。
谁知楼中也埋伏有十数人的刀斧手,均是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之辈。
与军中之人颇为相似,实力均不弱。
加上对面有内家高手在放冷箭和暗器,苏小楼一时也施展不开,只得憋屈的四处逃窜。
这是军队惯用针对江湖高手的方式。
他无奈被逼到了楼中大厅的柜台处,身上已是多处刀斧伤。
幸好戴了护心镜,不然刚才搞偷袭的暗器,那两枚子母钉就要了他的命。
见刀斧手又朝他攻来,运足气,硬生生撞开柜台后的隔板。
疼得双眼直冒金星。
一旁的屋子是杂物间,躲在里面的几人吓得惊声尖叫起来,不过下一刻就被刺客乱刀刺死。
苏小楼慌忙又破开隔栏,继续往前逃去。
这些楼房均紧密相连,结构复杂,高低错落。
苏小楼借此,一时间才堪堪与刺客拉开了距离。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刚才指点江山的模样,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浑身是血。
再次穿过一栋楼,忽然见到地板下的光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手中灌注真气,将五六寸厚的木地板抓起,真是一个地下通道。
也来不及多想,起身一跃,来了个千斤坠,重重砸入有些光亮的地道中。
大约有两丈深,墙上点着两盏油灯,光线昏暗。
顾不得被木板尖锐端头划伤的大腿,一瘸一拐沿着地道拼命逃去。
这地道应是战时避难之用,苏小楼心知规模不会很大,但四通八达。
选了一个隐蔽的坑洞,闭气藏住身影,待几个追兵走过,立即折回。
堪堪躲过几波刺客后,出乎意料径直楼梯而上。
因为他知道,自己对这片区域极为陌生,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运气占了大半。
只有跑到房顶,发挥出自己的轻功优势,甩掉大部分武功不高的刺客,方有一线生机。
到达三楼后,踪迹暴露,大批刺客涌了上来。
密集的脚步声让苏小楼有些绝望。
不过认命可不是他的性格。
手成爪,顺着柱子爬上楼顶,在横梁上纵深一跃,头顶顶破屋顶,顺利到达房顶。
身形还未落,几支弓箭就破空而来。
简陋长剑施展起灼月剑法中的离剑之术,边逃跑边格挡开箭矢。
不过还是被一支箭射中后背,咬牙折断箭杆,强撑着阵阵袭来的痛楚,往北边拼命逃去。
老瘸子师父说过,习武之人若是只会拼命,定会陷入杀人者,人恒杀之的怪圈。
打不过就要逃,留得性命,方有可能。
所以,负重修炼是苏小楼的基本功课,从开始的负重二三十斤,到最后的一百多斤,八年如一日。
解下负重后,他的身法在原来的基础上快了两倍不止。
加上修习精妙变化的灼月剑法,时常要练习很多高难度的姿势,单指倒立几个时辰只能算基本功,所以身法灵活远超一般高手。
他的身法之灵活,速度之快,远超刺客的预料。怪不得他要上房顶,这看似取死之行径。
数息时间,在数名刺客中高手的惊愕中,苏小楼已经飞奔出数十丈的距离。
不过,两三道也极快的身影也掠过,直奔苏小楼追去。
苏小楼也不知逃了多久,跃过了多少房屋街道,已经分不清方向的他,真气耗尽,全凭一股子意志力在支撑着。
失血过多的眩晕已经让他意识开始模糊,最终绊到楼顶的帽檐,从房顶滑落,与破碎的瓦片重重摔落在坚硬的地板上。
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强撑着没闭眼,浑身上下却是没有一丝力气,动弹不得。
听见房顶的刺客跃下之声,心里不禁叹道,吾命休矣。
老瘸子师父说,人总要体面些死去,看来自己办不到了。
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平躺在地上,看着天。
死也要对这贼老天骂上一句。
不过最终也没骂出来。
今天的晴空,很干净、清澈,像湖水一般湛蓝,为何平时没发现这普通之景,也别有一番韵味。
人之将死,连感官也变得善良了吗?
他自嘲的笑了笑,最后不舍的看了一眼天空,抵不过阵阵袭来的睡意,慢慢闭上了眼睛。
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喊:“咦,苏公子!”
然后就是杂乱的刀剑碰撞声,意识便沉寂在黑暗中。
这次,会不会又是一个新的梦,或者是天堂、地狱?
又或者,喝了孟婆的汤,轮回转世。
再说卓名轩,此刻数千陷阵营大军将周围区域团团围住。
城外,三万陷阵营开始全面戒严木南府,实施战时管制。
刺客被满城围杀,那名白发老者太监出现在卓名轩大门口,身后跟着十数位参将。
一脸愤怒的木南府知府、巡抚衙门大小官员御马而来,群臣激奋,誓要找这太监要个说法。
有甚者要奏表皇帝,参一参这无法无天的阉人。
兵围木南府,已经是触碰到了大家的底线。
小打小闹,尚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却是挑动到了文官体系的敏感神经。
白发老者视若无睹,掏出一张圣旨,恭敬拿在头顶,尖锐的声音大声喝道:“圣旨,听宣!”
木南府大小官员顿时偃旗息鼓,面面相觑,也只得下马跪下接旨。
片刻间,整条大街的士兵、将军、围观商贩均跪倒一片。
只听那白发老者太监抑扬顿挫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木南府惊现反贼,着陷阵营监军大太监速缉拿贼人。有牵扯之大小官员平民,特许先斩后奏之权。”
闻言的木南府大小官员一脸惊悚,均是换了副面孔,有说要留下配合抓捕贼人,有说府衙公务繁忙者迅速溜遁。
白发老者太监见此,不屑一笑,对这些文官鄙视更甚。
看着卓名轩大门,自语道:“杂家受皇上密令,追查数年无果,想不到就在眼皮底下,倒是好手段。”
……
苏小楼曾自以为能驱使陷阵营而颇为自得,焉知批文送达到他手中的那一刻,他也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
阴谋诡计,相互算计,谁又能有七窍玲珑之心,算策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