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果缓缓穿上衣服，站在谢颜的旁边。
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发紫，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但她的眼神之中，却没有一点向命运低头的屈服。
李响站在她几步之外，身形沉默。
他不是没见过血，也不是没看过更惨烈的场面。
但当眼前这个他曾有些厌恶地女孩，如今沦为怪物的容器。
他的心里，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如潮水般翻涌上来。
同情？厌恶？内疚？
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愧怍。
他冷冷地看向谢颜，这个女人比起程果，怕是要可恶一万倍，也要危险一万倍。
“说说看吧，我们之间的合作，到底是怎么样的？”
“我们之间的合作很简单，只需要在蜚兽下次发动入梦的时候，你陪程果一起入梦，保护她去一个地方即可。”
“你应该不会拒绝的吧。加上谢总的合作，还有我俩之前的约定，不管怎么说 ，你都应该护我走一段。”
程果缓缓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李响想起之前帮曼尔换取梦石的时候，确实曾答应程果，要保护她三天。
看着程果那张被折磨的脸，李响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这次合作。
只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向谢颜要了个保障。
——保障他与谢颜合作期间，曼尔与龙傲天的安全。
对于这一点，谢颜想都没想，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这么说？我先回去陪我的朋友了。”
“这是自然。”
谢颜给了王哥一个眼色，王哥咳嗽了一声，门外霎时间响起一阵由近到远的脚步声。
“哟呵，谢总这一手玩的高明，如果我刚才不答应合作的话，是不是就出不来这个门了？”
李响冷笑了一声。
“你的身手我是领教过的，你如果不想合作，我自然不会为难你，只不过你那两个朋友怕是要吃点苦头。”
“你敢！”
“别生气啊，小哥哥，我们现在不是已经开始合作了么，我自然不会再为难你的朋友的。”
“只要你与我好好合作，一切都好说。”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我这只是善意的提醒罢了，你快回去吧，下次入梦预计2天以后，别忘了过来。”
李响没有再说话，转身走出门去。
谢颜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像极了混沌之森碰到的那个人——无智。
“不知道这两人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
“谢总，我送一下响哥。”
“去吧。”
程果跟在李响身后，走出了房门。
“你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和谢总打交道务必小心。她看人从不带情感，只看可控性与利用价值。”
“多谢提醒。我问一句，你可知道这谢颜跟天命组织有没有什么关联？”
“天命？我好像听那个王哥说起过几次，谢总跟天命想必是有什么关联的。”
“那我陪你入梦，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谢总让你陪我去的，应该是蜚兽的巢穴，曾经谢总把我们几十个孩子都送到了那里，但最终被蜚兽选中，存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不管怎么说，活下来总是好事，活着就有希望。”
说到这里，李响似乎想起了什么——曼尔不是有一本药典吗？或许她能医治程果的病。
但他转念一想，曼尔现在还很虚弱，毕竟为了救自己，以命相搏。
现在她大病初愈，实在是不好意思麻烦她，因此也就没有再提。
“那你知道，谢总为什么要这样做吗？以及我们这次去蜚兽巢穴，是要做什么？”
“我也只知道一个大概——算上我那一批孩子，谢总已经不知派了多少孩子去蜚兽的巢穴，她的最终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借我们的身体留下蜚兽的幼卵，另一个是杀掉蜚兽，掌控梦境之城。”
李响听完这番话，眉头紧皱。
“用你们的身体……孵化蜚兽的幼卵？”
他的声音里已经透出压抑不住的愤怒。
“这谢颜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在她眼里一条性命就这样不值一提？”
程果苦笑了一下：
“在她眼里，一条性命固然重要，但是她真正担心的不是我们的死，而是计划失败。”
“你有见过她那种眼神吗？那种看着你时，仿佛你只是个标本、一种工具、一个实验编号的眼神——”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指甲苍白，掌心干瘪。
“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我才11岁……”
李响没有说话，但他的拳头却越攥越紧。
“那你这次，是自愿去的？”
“我没有选择的权利。你也知道，我活不久了，这背上的蜚卵正在孵化。即使不去，它迟早也会把我吞了。”
“那你就这样心甘情愿地，为了她的野心赴死？”
“也不完全是这样。谢总答应过我，如果我能帮她杀死蜚兽，我身上的这颗虫卵会视我做母亲，我将获得永生。”
“你还愿意相信她？”
“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
程果低声道。
“当你濒临死亡的时候，一个人过来告诉你，喝下毒药可以活下去，你喝还是不喝？”
“我不会喝。”
“那如果这个人告诉你，这瓶药是仙药，你喝还是不喝？我终究不过是个普通人，只要有一丝生的希望，我都不会放弃的。”
李响沉默了很久，最终轻声说：
“你的心意我明白了，我会尽我所能地保护你，希望谢颜说的是真的。”
程果忽然抬头看着他：
“我心里清楚，你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调查谢颜，为了完成我俩之间的承诺。从内心来说，你也并不是真心想救我这个人，对吧？”
李响一怔，随即苦笑一声：
“你说得对。我确实是带着目的来的，但……我不希望你死。”
“可你也救不了我，对吧？”
程果轻轻地说，语气中不带丝毫责怪，反倒像是在陈述某个她早已接受的命运。
“我会努力尝试，但前提肯定是先自保。”
“你这人倒是很诚实。”
程果点了点头，眼神忽然有些释然。
“不过我们这次去的地方，毕竟是蜚兽的巢穴，一旦出现意外，你还是优先逃命的好，反正你与谢总的合作，不过是把我送到那里即可。”
李响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程果抬起手，露出掌心里一道微不可见的伤口。
“进入梦境之后，你需要靠近我，将你的掌心贴在我这里，这样可以维持我俩意识的连接，否则你会被蜚兽蛊惑，很难走到终点。”
“好。”
两人对视片刻，然后告别。
不远处，谢颜已经差人安排好了入梦相关的设备。
那座仿佛棺材一般的冷金属舱体，在灯光下泛着沉沉的光泽。
“蜚兽的卵，一旦从幼年期走向成熟期，原本的宿主会直接死亡，而虫卵会自动寄生在距离它最近的男性身上。”
“蜚兽，原本就是雄性生物，而李响的身体，就是最完美的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