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凌的命令,如同一阵席卷江南的狂风,在短短一夜之间,便掀起了滔天的波澜。
“听说了吗?咱们的救命钱,都被逸王殿下,拿去跟盐商做生意了!”
“什么?!怪不得摄政王殿下来的时候,府库里一粒米都没有!原来根子在这!”
“天杀的逸王!他这是不给我们活路啊!我们在这受苦受难,他却在京城里,用我们的血汗钱,大发国难财!”
“还有那个汪海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官商勾结,鱼肉百姓!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
在夜玄凌麾下暗桩的刻意推动下,“逸王勾结私盐贩子,贪墨赈灾巨款”的消息,以一种病毒式的速度,传遍了整个江南的街头巷尾。
民怨,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开始疯狂地积蓄。
而另一边,针对汪海天的调查,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不得不说,这个汪海天,确实是个极其狡猾的人物。他在江南经营多年,关系网盘根错节,为人又极其谨慎。秦风派出的暗桩,虽然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始终无法找到他存放私盐和官银的……那个最核心的秘密仓库。
帅帐之内,气氛再次陷入了压抑。
“王爷,”秦风的脸上,带着几分凝重,“这个汪海天,就像一只滑不溜秋的泥鳅,我们的人,跟了他好几天,都被他用各种方法给甩掉了。他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危险,开始收缩防线了。”
“他名下,光是在这青州府,就有十几处货栈和宅院,每一处,都守卫森严。我们若是强行搜查,不仅容易打草惊蛇,更会因为没有确凿证据,而落人口实。”
夜玄凌看着地图上,那些被标记出来的、属于汪海天的据点,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苏清浅,忽然开口了。
“王爷,军师,”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凝滞的空气中,“我们现在,其实是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她走到地图前,指着上面那些被圈出的据点,“我们越是去查,汪海天就越是警惕,他藏得就越深。我们,永远都在被他牵着鼻子走。”
“所以,我们必须打破这个循环。”她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既然我们找不到他的‘老巢’,那为何不……让他自己,心甘情愿地,带我们去呢?”
“让他自己带我们去?”秦风微微一愣,随即眼中精光一闪,“苏小姐的意思是……”
“引蛇出洞。”苏清浅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
“此计虽妙,”秦风在短暂的震惊后,立刻指出了其中的风险,“但汪海天此人,生性多疑。一个来历不明的‘北方买家’,如何能轻易取得他的信任?万一他不上钩,或是派个替死鬼来试探我们,又该如何?”
“秦风军师所虑极是。”苏清浅微微一笑,显然早已想好了对策,“所以,我们的这位‘买家’,身份必须足够‘特殊’。”
她看向陆远,继续说道:“我们要将他,包装成一个……来自北境的、某个手握重金的蛮族部落的少族长。因为不满与大燕的和平协议,所以私下南下,想用带来的金银,购买大量的私盐和兵器,回去‘招兵买马,自立为王’。”
“这个身份,既能解释他为何会有巨款,又能解释他为何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话,更重要的是……”苏清浅的笑容,变得愈发狡黠,“能完美地解释,他为何会……如此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人傻,钱多。”
“噗——”
一旁的秦风,一个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陆远的脸,则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我?!”他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脸上写满了“你是不是在开玩笑”的表情。
“对,就是你。”苏清浅微微一笑,上下打量着他,点了点头,“陆统领,你这高大威猛的身材,这黝黑的皮肤,这不怒自威的气势,再加上您这……不拘小节的豪爽性格,简直就是为‘人傻钱多的北方部落少族长’这个角色,量身定做的。”
陆远听着这番话,感觉自己好像被夸了,又好像被损了,一张黑脸憋得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下意识地看向主位上的夜玄凌,寻求“支援”。
却只见,夜玄凌正端着茶杯,嘴角,勾着一抹极其罕见的、看好戏的、明显的笑意,还对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本王也觉得很合适”。
陆远:“……”
他感觉,自己的心,受到了双重暴击。
……
第二天,一个由数十名“蛮族护卫”(由王府亲兵伪装)组成的商队,浩浩荡荡地,进入了海沙城。
为首的,正是打扮得珠光宝气、一身暴发户气质的“蛮族少族长”——陆远。
他按照苏清浅的剧本,高调地包下了整个海沙城最贵的酒楼“海天阁”,每日一掷千金,挥金如土,很快,就引起了汪海天的注意。
一场“秘密”的会面,在酒楼的雅间里,如期举行。
“张爷,久仰大名,幸会幸会。”汪海天是个身材矮胖的秃头中年人,脸上堆着虚伪的笑容,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精明与贪婪。
“少废话!”陆远一拍桌子,将一个装满了金条的箱子,推了过去,“俺们那,啥都缺,就是不缺金子!俺听说,你手里,有俺想要的东西!只要货好,价钱,不是问题!”
“定金?”陆远闻言,猛地一拍桌子,将桌上的酒菜都震得跳了起来,他瞪着铜铃般的大眼,怒喝道,“什么狗屁定金?!老子是来买货的,不是来送钱的!我们草原上的汉子,做买卖,向来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连货的影子都没见到,就想要老子的定金?你当老子是傻子吗?!”
他这番粗鲁而又符合“蛮族”人设的表演,反倒让汪海天,放下了一丝戒心。
最终,在陆远“不见真货,绝不付钱”的坚持下,汪海天,终于做出了那个,让他悔恨终生的决定。
“好!”他一咬牙,“既然陆族长如此爽快,那汪某,就带你,去看看我的‘诚意’!”
……
当晚,三更。
城西,黑石仓。
这里是海沙城最偏僻、也最混乱的地方。
当陆远带着几个“护卫”,抬着几箱金灿灿的黄金,来到仓库前时。
汪海天,已经带着数百名手下,等候多时了。
“陆族长,货,都在里面了。”汪海天一挥手,仓库的大门,被缓缓打开。
一股浓郁的、海盐特有的咸腥味,扑面而来。只见那巨大的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白色盐包,在火把的映照下,如同雪山一般。
而在仓库的最里面,还整齐地码放着数十个……上了锁的、巨大的黑色木箱。
“请验货吧。”
陆远点了点头,走上前,随意地划开一个盐包,用手指沾了一点,放进嘴里。
“嗯,是上好的雪花盐。”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那些黑色的木箱上。
“汪会长,你这仓库里,除了盐,好像……还藏着些别的好东西啊。”
汪海天的脸色,微微一变,但立刻又恢复了笑容:“呵呵,陆族长说笑了。那只是一些……不值钱的杂货罢了。”
“是吗?”陆远忽然冷笑一声。
他没有再多说,而是对着身后,猛地一挥手!
“动手!”
随着他一声令下!
原本跟在他身后的那几个“护卫”,瞬间,从怀中,抽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军用强弩!
同时,仓库的四面八方,也瞬间,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
数百名早已埋伏好的、身披玄甲的摄政王府亲兵,如天兵下凡般,从天而降,将整个仓库,围得水泄不通!
“不好!中计了!”
汪海天脸色大变,转身就想跑。
但,已经晚了。
陆远的身影,如同一头下山的猛虎,瞬间就冲到了他的面前,一脚,就将他踹翻在地。
“汪会长,”陆远踩着他的胸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憨厚而又狰狞的笑容,“我家王爷,有请。”
他不再理会那些早已吓破了胆的盐商护卫,而是径直走到那些黑色的木箱前,用手中的佩刀,一刀,就劈开了一把大锁。
箱盖打开。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没有绫罗绸缎。
只有一箱又一箱,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在火光下,闪烁着冰冷银光的……官银!
而在最上面一层的银锭旁边,还静静地躺着一本……账册。
陆远身旁的秦风,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他快步上前,拿起那本账册,迅速地翻阅了几页。他的脸上,瞬间,露出了难以抑制的、胜利的喜悦。
“王爷!”他对着暗处,激动地说道,“找到了!全都在这里!不仅有他们与逸王之间所有的私盐交易记录,还有……逸王亲笔签押的、调拨这批官银的……手令!”
这一下,不仅是人赃并获。
更是……铁证如山,再无任何狡辩的余地!
躲在暗处,通过传声筒,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的夜玄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他那位好侄儿的死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