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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周全的考量,他们也只在三十而立之年才勉强有那么一丝念头。
但那些也和天分无关,那是经验的积累,是祖家的传承。
可眼前的少年有什么?
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就能想得如此周密,哪能不叹服。
“你说的对,树大招风,赚了钱的确是个好事,但若是惹了他们嫉妒,这往后的日子未必好过,很好,这个提议我也听了。”
说完他又要走,看起来火急火燎的。
他起身,沈曼又喝了一口茶,然后再次喊住他。
“且慢。”
“还有?”
一而再再而三,大当家的现在很难再看出之前的威严,脸上带有一丝无措。
“当然。”
沈曼笑笑,四步走计划,这才两步而已。
“大当家的,准备请谁去开这个口呢,毕竟联络各大商行集体给折扣这个事情,您说了又不算。”
明楼这个基业,家里该是有人在商会里的,但即使如此,他们也不能做其他人的主,而且身份不合适。
一个弄不好,会让旁人觉得你不知所谓,因为利益并不统一。
“大当家的年纪轻,在各大商行里面不信服您的人大有人在,而且整个渠荟城,并非所有的店铺都不挣钱,谁能去归整这些个利益不一致的个体呢?”
这是重点,需要额外考量。
这里面是有门道的,以船坞为界,后面,里面的商铺生意差些。
但前面,靠上面的酒楼和客栈这些店铺生意并不差。
他们其实没必要打折,不缺客流嘛。
既然这样,那难道要区分开来?
大家都是渠荟城的店铺,你们打折我们不打折?情理上说不过去。
但你们打折把客人都抢过去了,我们也不会甘心。
到最后极大可能就是咬死最好不要搞事情,就这样保持原样。
“确实。”
店主居安思危,也适当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咱们并非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意见不统一,会有分歧也不奇怪。”
“到时候万一这个不弄,那个不来,我们真打折了,他们不打折。”
“价格差异太大,反而会被他们责怪说违背商行的规矩,给我们找事情,商会里面的长辈们或许会很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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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价格这个事情和府衙息息相关,人家那里总控,他们控制各大商行的原材料定价。
你们打折了不通知他们也说不过去吧,搞不好会被人阴一把,所以让他们来带头是最好的法子。
其实只要明楼一家搞,也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但沈曼是觉得,既然要弄,那就风风火火大闹一场好了。
对大家都有好处,对她更有好处。
与其一个一个的去叨扰,不如就这样立在风口之中。
位置站的好的话,哪怕她是一只猪也能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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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等关系一出,两人皱起了眉头,牵连的东西似乎有点多。
一下子似乎有点难办,他们低下了头,“小公子有何建议?”
沈曼的建议?很简单。
私人商行,商会搞不定的事情,那就官家来搞,她一直都是这个意思。
府衙牵头,各大商行包括上面的商会无论什么情况都要卖个面子。
吃亏了,占便宜此等的事情一并就能得到解决。
只要提前说好,以后就不会扯皮,而且扯皮也找不到个人,得去找府官。
关键是这样操作之后能后顾无忧。
无论怎样都有府衙托底不是么?价格你府衙认可的,那怎么都能通融过去。
可以大搞特搞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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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官大人应该很重视朱砂岛贸易区吧,大王钦定的贸易区,多少都算是一个顶有压力的活。”
“高压力意味着高回报。”
“若是此时管辖区内的民众自发愿意用行动来明确表态支持大王的决策,对府官来说,这怎能不算是一个政绩呢。”
“念着大王的好,念着府官的好,才想着替大王分忧,替府官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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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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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此时屏住呼吸,根本无话可说。
本来只是一个折扣的事情,到现在竟然衍生到了一个城区的事情,范围一下子拉扯到这么广。
而且能讲出刚刚这番话,这少年胆魄实在是惊人。
商人不能议政。
话虽如此,可他讲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大当家的和店主互视一眼,都按耐着性子,准备听沈曼讲完。
而沈曼确实还没说完。
“噱头和舆论以及日后的争议就让府官和大王顶上,明楼只管在背后安心挣点银子吧,大家还能念你们的好,大当家的,您觉得呢?”
大当家的呼出一口气,嘴角飞勾。
他根本坐不住,激动得一把站起,手一顺还拍了两下桌子。
刚刚他还有点忧虑,觉得眼前这少年心太野,竟然敢管府官大人的政绩来了。
但此时他完全是激动万分,忍不住瞎想。
谁不想闷声赚大钱,不得罪人,大家笑呵呵的就把钱给挣了。
赚钱的最高境界就在此处,该赚的钱赚了,而且大家都很开心,没有人不满,没有人使绊子。
只要能够说服府官,不仅是他明楼,就是渠荟城都会大变样。
这个法子可以,绝对可以。
大家一起打折,给折扣,把那些窝在客栈里的客人们给拉出来。
只要能说服府官。
当然,政绩什么的是千万不能涉及的,那种东西高度敏感,得找其他的口子。
他指了指沈曼,有话当讲但又不好讲。
“你这...小子!!!”
半天,他憋出这么一句话。
算了,不讲了。
讲了这少年未必清楚,少年心性,怕是还没有机会见识到人心的险恶。
他想说他胆子太大了,竟然敢议政。
可他胆子不大又怎么会跑到明楼来跟他坐在这里指点江山。
一般的少年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跟在叔伯后面学着打下手呢,说不定连算盘都没打利索。
要是他是那种古板的家伙,或者是什么阴险的家伙。
这少年早被他赶走或者半路找人打死了。
反正他东西也到手,对方一个外地人,客死他乡的案例也不是没有。
胆子...胆子是真大!
他指了又指,手指头都在哆嗦。
他从未站在这个高度上去看待过一件事情。
以往他最多是明楼的大当家的,思考所及,心绪所及皆在明楼。
但那是有限度的,他把自己的店铺管理的再好,客人越来越少也是事实。
他费尽心机试图做点什么,但到头来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花样再多,不如人家风头正盛。
可现在,就少年刚刚那一段设想。
他仿佛看到自己站在了渠荟城所有商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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