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都分开去找这次下墓要找的东西,碰到几次小机关,张祁灵和黑瞎子也能解决。
找了一个多小时。目标物件终于被谢语辰小心翼翼地收纳入背包的夹层,他轻吁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并未完全放松。“东西到手,撤!”他果断下令,声音在空旷的主墓室里激起微弱的回响。
队伍立刻行动起来,张祁灵再次承担起开路的尖刀角色。予恩自觉地护在谢语辰身侧,眼神扫视着两侧幽深的甬道和石壁上的诡异浮雕。
黑瞎子则默契地退到队伍末尾,他那双藏在墨镜后的眼睛似乎比常人更能穿透黑暗,警惕地监视着后方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一行人沿着来时标记的路线,快速而有序地向主墓室的巨大石门退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出主墓室门槛的刹那,异变陡生!
沉闷的轰鸣声从地底深处传来,震得人耳膜生疼,头顶簌簌落下大量灰尘和细碎的石屑。
“地动了?!”“糟了!”队伍中那些跟随的伙计们瞬间炸开了锅,惊慌失措的呼喊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有人甚至踉跄着几乎摔倒。
张祁灵反应最快,脚步一顿,身形钉在原地,眼神看向震源方向。
予恩瞳孔骤缩,几乎在同一时间将谢语辰更严密地挡在自己身后,匕首悄无声息地滑入掌心,寒光乍现。黑瞎子更是毫不犹豫,脚下发力,几个大步便强行挤开慌乱的人群,迅速向谢语辰所在的核心位置靠拢。
“轰隆——!”
一声远比地震更令人心悸的巨响炸开!石门轰然闭合!巨大的撞击声震得整个墓室都在嗡鸣,溅起的烟尘弥漫开来,彻底隔绝了唯一的出口。
“门…门关了!”“出不去了!”绝望的尖叫瞬间压倒了先前的慌乱。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这阴森的主墓室里!
祸不单行。
“咔哒…咔哒…咔哒…”
一连串冰冷、机括转动的脆响,从头顶四面八方传来。众人惊恐抬头,只见墓顶那些原本以为是装饰的繁复藻井方格,此刻竟露出了下方密密麻麻、闪烁着幽冷寒光的箭簇!
“是箭阵!躲开!”张祁灵厉声示警。
话音未落,凄厉的破空声撕裂了空气!
“嗖嗖嗖嗖——!”
真正的箭雨!带着尖啸,铺天盖地倾泻而下!箭矢撞击在石壁、地面、棺椁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咄咄”声,溅起点点火星,力道之大,有些箭头甚至深深没入坚硬的青石之中!
“找掩体!”黑瞎子大吼一声,手中的短棍或某种奇特的金属装备(根据设定)舞成一团乌光,精准地磕飞射向他和附近几人的箭矢。
张祁灵的动作更快,他并未完全拔刀,仅以刀鞘挥动,格挡的劲风将袭来的箭矢纷纷震开或击落,护住身前一片区域。
伙计们乱作一团,有人举起随身的铁铲、背包死命格挡,发出“铛铛”的撞击声;有人连滚爬爬地扑向巨大的石棺后方或墓室边缘那些箭矢覆盖相对稀疏的死角。惨叫声此起彼伏,动作稍慢的,瞬间被数箭穿身,扑倒在地,鲜血迅速在冰冷的石面上蔓延。
予恩此刻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保护谢语辰上。手中匕首,劈、削、格、挡,将射向谢语辰的箭矢一一斩断或荡开。每一次匕首与箭杆的碰撞都迸发出短促的火花,映亮了他紧绷而专注的侧脸,死死地将谢语辰护在相对安全的角落。
就在这箭雨肆虐、人人自危的混乱关头,予恩全身心对抗着从天而降的危机,却忽略了脚下阴影中潜藏的毒蛇!
一股冰冷的杀意骤然从侧后方袭来!
予恩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头顶!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道黑影正从一名倒毙伙计的尸体旁暴起发难,手中一抹寒光直刺他的肋下!太快了!距离太近了!
身体本能地向侧面急闪。冰冷的刀锋几乎是贴着他的皮肤划过,“嗤啦”一声,坚韧的探险服衣袖应声而裂,一道浅浅的血痕立刻显现。险之又险!
予恩因这突如其来的偷袭而动作微滞的瞬间,异变再生!
另一道身影,竟是队伍中一个平日里毫不起眼的伙计!趁着予恩被第一人吸引注意力的空档,从予恩视线的绝对盲区——谢语辰的另一侧死角——猛地扑出!手中的匕首带着全身的力气和狠毒,毫无阻碍地、狠狠地刺过去!
“噗嗤!”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脏骤停的利器入肉声响起!
予恩刚格开第一把偷袭的刀,听到声音猛地回头,谢语辰正为了拉开他躲避第一次偷袭,身体还保持着前倾的姿态,而一把匕首,已经深深没入了他的腹部!刀柄还握在那个面目狰狞的伙计手中!
“谢语辰——!!!”
予恩的声音盖过了所有的箭啸和惨叫,充满了惊骇。
一股无法形容的、足以焚毁理智的暴怒和杀意,在予恩胸腔里轰然炸开!
在那偷袭得手的伙计还没来得及拔出匕首收起得意的狞笑时,予恩已逼近!他左手扼住对方持刀的手腕,恐怖的力量瞬间将其腕骨捏碎!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了对方手中那把还沾着谢语辰热血的匕首!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丝毫怜悯!
“唰!”
一道冷冽到极致的刀光,带着予恩所有的愤怒,划过了那伙计的颈侧!
温热的鲜血如同失控的喷泉,猛地激射而出!浓稠、腥甜的血浆,带着生命急速流逝的温度,狠狠喷溅在予恩的脸上、手上、前胸!那滚烫的触感和刺鼻的铁锈味,瞬间将他半边脸颊和视野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他握着匕首的手上,更是沾满了滑腻、黏稠的温热液体。
那伙计脸上的狰狞被极致的惊恐和茫然取代,他徒劳地捂住自己喷血的脖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眼睛死死瞪着予恩那双被血色和杀意浸染的眸子。
“花儿爷!”黑瞎子的声音穿透混乱传来。
张祁灵也注意到了后方的剧变,眼神骤然冰寒刺骨,手中刀鞘挥舞得更加凌厉,硬生生将身前一片区域的箭雨暂时压制,为后方争取空间。
予恩丢开那把夺命的匕首,踉跄着上前扶住谢语辰,眼中只剩下那片迅速在谢语辰指缝间蔓延开来的、刺眼夺目的鲜红。
震耳欲聋的箭雨破空声、濒死的惨叫、金属撞击石壁的刺耳噪音……这一切混乱的声浪,在张祁灵和黑瞎子转身目睹身后景象的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骤然扼住,只剩下死寂般的嗡鸣。
他们的目光穿透弥漫的尘埃和尚未完全停歇的零星箭矢,落在了角落里的四个人影上——不,准确地说,是两具尸体和两个活人。
瞳孔,在瞬间放大,收缩成冰冷的针尖!
谢语辰!那个总是带着慵懒笑意、掌控全局的谢家当家,脸色惨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半倚靠在予恩身上。他一手死死捂住腹部,鲜红刺目的血液正源源不断地从他指缝间渗出,染红了素色的衣衫。
而予恩——
他一条腿半跪在地,他的脸上、手上、甚至前襟,都溅满了大片尚未干涸的、温热黏稠的鲜血,那些血珠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转身找拿着什么。滴答一声,血液砸在同样染血的石板上,声音微不可闻,却像重锤敲在张祁灵和黑瞎子的心脏上。
在予恩脚边,一具伙计的尸体以扭曲的姿态倒伏着,脖颈处那道狰狞的伤口仍在汩汩冒着血泡,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一刀的狠绝。
“予恩……”
黑瞎子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种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难以置信的惊疑。他墨镜后的视线飞快扫过现场:谢语辰重伤、予恩满身是血、一个伙计被割喉毙命……一个最可怕、最直接、最符合逻辑的推论瞬间噬咬了他的理智——予恩想杀谢语辰,被这个忠心的伙计发现阻止,予恩杀了伙计并伤了谢语辰!
听到黑瞎子的呼唤,予恩猛地抬起头。那张被鲜血浸染、显得格外妖异又脆弱的脸上,那双总是清亮或带着点少年意气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未散的惊悸、尚未平息的暴怒,以及一丝……看到他们时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也许是“谢语辰受伤了”,也许是“有叛徒”……
回应他的——
是黑瞎子毫不犹豫抬起的枪口!以及张祁灵那柄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声的古刀!
“砰!”
“嗤——!”
枪声在密闭墓室中炸响,震得人耳膜生疼!子弹带起一阵灼热的气流,狠狠钉入他腹部,而几乎在枪响的同一刹那,张祁灵的刀锋已至!那冰冷的、沉重的乌金刀刃,带着恐怖力道,刺在予恩的左肩胛骨之上!没有一丝留手,完全是冲着废掉他这条手臂、取其性命而去的杀招!
“住手——!!!”
谢语辰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痛苦和惊骇,猛地爆发出来!他挣扎着想直起身,想伸手去拉住予恩,想阻止这荒谬而致命的攻击!但腹部的剧痛让他动作迟滞,更让他肝胆俱裂的是,他看到了予恩在刀锋子弹及体、血花迸溅的瞬间,那双看向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所有的惊悸、茫然、甚至刚刚升起的、对他的微弱期待,在刀锋,子弹入肉、剧痛袭来的瞬间,像是被投入冰海的火焰,“噗”的一声,彻底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谢语辰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冰冷到骨髓里的东西——那是信仰崩塌后的死寂荒芜,是……刻骨的恨意!
那眼神像无形的冰锥,狠狠刺穿了谢语辰的心脏,也让他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如同被冻结。
张祁灵手腕一抖,黑金古刀带着一串飞溅的血珠,抽离。鲜血从予恩左肩那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中汹涌而出!灰蓝色的衬衫布料在眨眼间就被染透、浸湿,刺眼的猩红迅速向下蔓延,与他脸上、手上的血迹融为一体,几乎将他半边身体都浸在血泊里。
剧痛让予恩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但他硬是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痛哼,只是脸色变得更加惨白,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混合着脸上的血水涔涔而下。
他看着谢语辰伸出的、僵在半空的手,又看向张祁灵那把滴血的刀,最后定格在黑瞎子那黑洞洞好像还在冒着硝烟的枪口上。嘴角,竟扯出一个极其扭曲、冰冷、充满了无尽嘲讽和悲凉的冷笑。
“呵……哈……”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破碎而嘶哑,在死寂的墓室里回荡,比哭还难听。他颤抖着因为剧痛,也因为极致的愤怒,推开谢语辰试图按住他伤口、想从包里拿出伤药的手,那力道,带着一种决绝的排斥。
“想趁机……补刀啊?”予恩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这个……想杀我的伙计……是你们的人吧?”他目光如刀,扫过张祁灵和黑瞎子,“装得……真好啊……”他喘息着,巨大的失血和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那恨意却支撑着他,让他的眼神亮得骇人,“又一次……杀了我……你们……很高兴吧?”
“又一次”?这个字眼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他看向谢语辰,那眼神在说你知道他想杀的是我!你也……默认了!你们是一伙的!
“花儿爷……怎么回事?!”黑瞎子的声音带着慌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猛地侧过头,不敢再看予恩那双燃烧着恨意的眼睛。他急切地看向谢语辰,寻求一个否定的答案。他和哑巴张……都以为……都以为……是他们错了吗?!
谢语辰看着予恩肩头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感受着腹部的剧痛,听着那字字泣血的话,只觉得心如刀绞,百口莫辩。
他痛苦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是深深的疲惫和茫然,最终只能沉重地、无力地摇了摇头。现在这个局面,他该怎么说?说予恩是为了救他才杀了叛徒?说他和瞎子哑巴都误会了,然后亲手给了予恩致命一击?这解释,在予恩那冰冷的恨意面前,苍白得可笑。
予恩看着他们的反应,他撑着剧痛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鲜血顺着他的手臂和指尖不断滴落,在他脚下汇聚成一小滩。他捂住左肩那致命的伤口,指缝间仍有鲜血渗出,眼神扫过张祁灵、黑瞎子,最后定格在谢语辰脸上。
“听着……”他的声音因为失血而虚弱,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你们今天……不彻底杀了我……”他喘息着,一字一顿,在宣读最终的审判,“走出这个墓……往后再见……就是敌人。”他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我……你们……不会留手也不要留手。”
那冰冷的眼神,那决绝的话语,像一堵无形的、充满荆棘的墙,瞬间横亘在他们之间。
张祁灵握着刀柄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黑瞎子喉结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谢语辰伸出的手无力地垂下,指尖冰凉。
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去拉住他。
因为刚才那毫不留情的枪与刀,已经斩断了所有回旋的余地。他们的“不留余地”,换来了他的“不留手”。
予恩不再看他们,多看一秒都是对自己的折磨。他踉跄着转身,拖着沉重流血的身体,走向主墓室中央那座巨大的石台。他用沾满血的手,按住石台侧面一块毫不起眼的、刻着模糊兽纹的石砖。
“咔哒…轰隆…”
一阵沉闷的机括转动声响起,石台侧后方,一面厚重的石壁竟然缓缓向内凹陷,露出了一条幽深黑暗、不知通向何处的狭窄通道!新鲜的、带着泥土气息的空气涌了进来,与墓室内的血腥和腐朽形成了刺鼻的对比。
予恩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回头再看身后,一步踏入了那条黑暗的通道。他的身影迅速被黑暗吞噬,只留下地上那串刺目的、蜿蜒的血迹,以及石壁缓缓合拢的沉闷声响。
……
当三人终于互相扶持着(主要是黑瞎子搀扶着谢语辰,张祁灵断后警戒),狼狈不堪地循着另一条路走出墓,回到地面时,清冷的月光洒下,带着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
黑瞎子下意识地寻找予恩的身影,目光很快锁定在前方不远处。
那里,孤零零地立着一棵老树。树干上,还残留着之前用来捆绑那个被他们留在外面看守的伙计的绳索痕迹——绳索已经不见了,只有几道深深的勒痕。
而予恩,就背靠着那棵老树,坐在地上。
月光勾勒出他单薄的身影,左肩那片巨大的暗红色血渍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他像感觉不到那疼痛,只是无力地靠着树干,微微仰着头,望着头顶那轮清冷的月亮。脸上干涸的血迹如同诡异的面具,那双曾明亮如星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失去了所有神采。
看到那截空荡荡的绳索,予恩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微弱地向上扯动了一下,他看到了世间最讽刺的笑话。
肩膀的剧痛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他颤抖着,用那只还算完好的右手,艰难地从随身的空间装备里摸索出一颗暗红色的丹药(凝血丹)还有止痛剂,便塞入口中,强行咽下。
他抬起被血污和疲惫覆盖的眼帘,目光没有焦点地投向远方深邃的黑暗。
就在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边缘,一个模糊的人影静静地伫立着。
予恩想要强撑着站起来离开,失血过多和凝血丹药效尚未完全发挥的虚弱感,加上强行压制伤势带来的反噬瞬间淹没了他。一阵天旋地转的强烈眩晕感猛地袭来,眼前的一切——月光、老树、远处的黑暗、还有那个模糊的人影——都开始扭曲、旋转、褪色……
“呃……”一声微弱的闷哼从他唇边溢出。
在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瞬,他模糊的视野里,看到那个黑暗中静立的人影,动了。正以一种不疾不徐、却带着绝对掌控的姿态,一步一步,朝着他倒下的方向,稳稳地走了过来。
…………
冰冷的触感首先唤醒了意识。予恩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惨白的天花板。他尝试移动,手腕和脚踝处立刻传来沉重而冰冷的禁锢感——粗重的合金锁链缠绕其上,另一端深深嵌入坚固的床体。
他迅速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完全由光滑、冷硬的合金墙壁构成的封闭空间,没有窗户,唯一的出口是一扇严丝合缝的金属门。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金属特有的冷冽气息。
这时,那扇厚重的合金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两道身影逆着门外走廊的冷光走了进来,径直来到他的床边。他们的面容笼罩在房间顶灯投下的阴影里,模糊不清,唯有两双眼睛,如同黑暗中蛰伏的蛇,冰冷、锐利,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你是谁?”予恩的声音因为干涩和警惕而有些沙哑,他强迫自己迎向那令人不适的目光。
“首领,需要给他注射镇定剂吗?”一个恭敬但略显刻板的声音从其中一人身后传来。
“不用,”被称作“首领”的人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你先出去。”
“是。”后面那人立刻躬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合金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
封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汪家首领向前迈了一步,靠近床边。他伸出左手,指尖并非触碰予恩,而是缓缓抚过禁锢着予恩手腕的那截冰冷锁链。
“我是汪家首领。”他平静地陈述,目光穿透阴影,落在予恩脸上,“我知道你。予恩。从你出现在九门视线的那一刻起,被吴三行他们杀了两次。”最后几个字,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带着洞悉一切的残酷。
予恩的心沉了下去。醒来时身处这铜墙铁壁般的牢笼,他已有猜测,但汪家首领亲自现身,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汪家的首领……竟直接出现在他面前!巨大的危机感攫住了他:他身上有什么是汪家想要的?长生?力量?还是……作为研究对象的秘密?
见予恩沉默,汪家首领并未催促,只是继续用那平稳却极具压迫感的语调说道“你身上藏着很多谜团,予恩。我对此……非常好奇。”
他微微俯身,阴影下的目光锐利如刀,“更重要的是,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九门。那些固执地守着旧时代秘密、不肯放手的人。汪家可以帮你报仇,吴三行,张祁灵,黑瞎子……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只要你愿意,”他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与汪家合作。”
“合作?”予恩冷笑一声,声音带着失血后的虚弱和浓重的讽刺,“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说不定等我帮你们拿到你们想要的东西,就成了下一个被‘分解’的实验品,或者被一脚踢开的弃子?”
汪家首领的脸色纹丝未变,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程式化的弧度“汪家向来说到做到。信誉,是我们立足的根本。”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被锁在床上的予恩,话语如同冰冷的铁锤敲击现实,“况且,想想你现在的处境,予恩。离开汪家,你还能去哪里?九门早已视你为眼中钉,而吴三行……”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他和他的人,不也已经对你下了死手?上一次是火,这一次呢?你觉得你能逃过第三次?”
张祁灵毫不犹豫劈下的刀光,黑瞎子冰冷射出的子弹,还有上一次死亡时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分解感……剧痛和死亡的阴影翻涌而上,要将他淹没。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反驳的声音。
汪家首领将予恩的沉默和眼中翻腾的痛苦尽收眼底,知道火候已到。
“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他转身,朝门口走去,步伐沉稳,“但记住,时间……不多了。”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门边的感应器时,一个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好。”
汪家首领的脚步戛然而止。
“我答应。”予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汪家首领缓缓转过身。阴影中,他的嘴角那抹不易察觉的笑容终于清晰了一丝,带着掌控一切的满意。
“明智的选择。”他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温度,“稍后会有人带你来见我。”说完,他不再停留,合金门无声滑开,又在他步入门外走廊的冷光中无声闭合,彻底消失在予恩的视线里,只留下沉重的锁链、冰冷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