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里外,一处废弃加油站残破的顶棚下,达里尔·迪克森如同一尊石雕般伫立着。他紧握着那把从不离身的自制弩弓,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定着亚特兰大市中心的方向。
那里,刚刚腾起了一股巨大的、翻滚着黑红色烈焰的烟柱,紧接着,沉闷如滚雷般的爆炸声才裹挟着冲击波席卷而来,震得加油站残存的玻璃嗡嗡作响,也震得他脚下的地面微微颤抖。
“我的老天…”摩根失声低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那…那是cdc的方向!”格伦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猛地看向达里尔,“达里尔!爆炸!这么大的爆炸!林峰他们…”
“完了…肯定完了…”黑仔喃喃自语,一屁股瘫坐在满是灰尘的地上,眼神涣散。
“不!不会的!”安德莉亚的声音尖锐而带着哭腔,她紧紧抓住妹妹艾米的手。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小小的接应队伍中蔓延开来。
凯特琳捂住嘴,泪水无声滑落;墨拉科斯烦躁地踱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其他几位幸存者更是六神无主,议论声、抽泣声、绝望的低语交织在一起。
达里尔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沉向无底深渊。那剧烈的爆炸,那毁灭性的景象,几乎印证了最坏的可能。
林峰那冷酷的预案“放弃营救”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脑海里。执行吗?现在就去执行?带着这群人,立刻离开,头也不回地逃向未知的荒野?
他仿佛看到了哥哥莫尔最后被押走时那充满戾气却又带着一丝复杂神情的眼神。也看到了林峰临走前那平静却蕴含着巨大压力的目光——将整个营地的未来,托付给了他。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刀子般切割着达里尔的神经。他紧抿着嘴唇,下颌线绷得像岩石。放弃…意味着承认林峰、瑞克、肖恩,还有…莫尔,都已经葬身火海。放弃…意味着他必须独自承担起带领这支队伍活下去的重担。
就在他几乎要开口,说出那个冰冷决绝的命令时,他那猎人特有的、远超常人的锐利目光,猛地捕捉到了远处地平线上几个蹒跚移动的小点!
烟尘弥漫的公路上,四个身影正踉跄着向这边走来。他们浑身沾满黑灰,衣衫褴褛,步履沉重,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游魂。但他们是活的!是站着的!
“那边!”达里尔的声音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有些变调,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手指猛地指向那四个身影,“是他们!他们还活着!”
一瞬间,所有的议论和哭泣都停止了。所有人都顺着达里尔指的方向望去,当看清那四个熟悉的身影轮廓时,巨大的狂喜如同洪流般冲垮了绝望的堤坝!
“林峰!” “瑞克!” “肖恩!” “还有…莫尔?!” 众人再也按捺不住,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达里尔冲在最前面,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刚才那几乎将他撕裂的冰冷窒息感,此刻被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暖流取代。
“哥!”达里尔冲到莫尔面前,上下打量着,虽然狼狈不堪,但人还活着!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扶,却被莫尔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瞪了回来。
“看什么看!老子命硬得很!”莫尔啐了一口带灰的唾沫,声音嘶哑,但那股蛮横劲儿丝毫未减。
“林峰!瑞克!你们没事吧?”格伦和黑仔围住了林峰和瑞克,焦急地询问。 “刚才那爆炸…太吓人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安德莉亚心有余悸地问道。
林峰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先安静。他靠在一辆废弃汽车的残骸上,大口喘息着,脸上、身上全是爆炸留下的黑灰和擦伤,眼神疲惫却依旧锐利。瑞克和肖恩也好不到哪里去,肖恩更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cdc…”林峰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炸了。” “炸了?!”众人惊呼。
“解药…”林峰的目光扫过众人充满希冀的脸,缓缓摇头,吐出的字句冰冷而残酷,“…没了。所有的研究,所有的数据,都没了。那个地方…只是一个绝望的坟墓。”
刚刚升起的狂喜,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巨大的失落感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解药…人类最后的希望…破灭了。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远处行尸若有若无的嘶吼。
达里尔沉默地递过水壶。林峰接过,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水划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他看向达里尔,微微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达里尔也几不可察地颔首,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众人搀扶着疲惫不堪、惊魂未定的林峰、瑞克和肖恩,达里尔则负责看管他那骂骂咧咧、一路抱怨着“倒了血霉”、“差点被烤熟”的哥哥莫尔,一行人沉默地踏上了返回蓝岭营地的路。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背影沉重而萧索。
当这支狼狈的队伍终于回到蓝岭营地时,留守的众人早已被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和迟迟未归的担忧折磨得心神不宁。
看到他们归来,洛莉、卡罗尔、索菲亚等人激动地迎了上来,但当听到林峰用最简洁也最残酷的语言复述了cdc的结局和解药的幻灭后,整个营地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希望,如同肥皂泡般彻底破灭。篝火的光芒映照着一张张失魂落魄的脸。连卡尔都感受到了这份沉重,紧紧依偎在母亲身边。戴尔坐在他的房车台阶上,望着跳动的火焰,眼神空洞,仿佛最后一点对文明的眷恋也随之消散。
短暂的休整后,营地中央的篝火旁,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林峰站了出来,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压抑的沉默:
“这里,不能待了。”
一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什么?离开?为什么?”吉姆第一个跳了起来,他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不安和抗拒,“我们好不容易才在这里安顿下来!外面全是行尸!离开这里我们能去哪?”
“是啊!林峰,蓝岭营地地势高,有栅栏,有水,我们好不容易才清理出来!”凯特琳也急切地说道,她环顾着这个虽然简陋却给了他们短暂庇护的地方,充满了不舍。
“离开?带着孩子和女人?在荒野里流浪?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另一位幸存者附和道,语气充满了悲观。
肖恩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林峰:“林峰,你是不是被爆炸吓破胆了?这里地势高,易守难攻,我们加固了栅栏,设置了陷阱,还有水源。离开?去找一个未知的、可能更危险的地方?我看你是想害死大家!”
林峰没有理会肖恩的冷嘲热讽,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稳而有力: “地势高,不代表安全。四周都是密林,视野极差,行尸或者掠夺者可以轻易潜伏靠近。我们不可能永远靠栅栏,它挡不住持续的冲击,更挡不住有心人的破坏。”
“更重要的是,”林峰的语气加重,“回来的路上,我看到大批行尸正在向附近的公路迁徙。它们像潮水一样移动。蓝岭营地距离那条公路并不远。一旦尸潮改变方向,或者被什么动静吸引过来…我们,就是瓮中之鳖。”
他描述的场景让所有人不寒而栗。卡罗尔下意识地将索菲亚搂得更紧,洛莉也握紧了卡尔的手。
“林峰说得对。”瑞克站了出来,他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这里…已经不再安全了。我们必须寻找一个更开阔、更易防守、资源也更丰富的地方。”
“我同意。”达里尔低沉的声音响起,他擦拭着弩箭,“林子里待久了,我知道那种被四面八方盯着的感觉。我们需要能看到远处威胁的地方。”
“我也觉得该走!”格伦鼓起勇气说道,“待在原地,就像等死。出去闯一闯,说不定能找到更好的地方!” 黑仔也用力点头:“对!跟着林峰和瑞克走!”
支持离开的声音逐渐占据了上风,但反对的声音依然存在,尤其是吉姆和另外两三个幸存者,他们似乎被解药的破灭彻底击垮了心气,对未知的迁徙充满了恐惧。
“你们走吧!我不走!”吉姆猛地站起来,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绝望,“解药没了!哪里都一样!都是死路一条!我宁愿死在这里!至少…这里是我的‘家’!”
他环顾着营地,眼神中充满了病态的眷恋。 “吉姆…”戴尔想劝解。 “别说了!”吉姆粗暴地打断他,看向另外两个同样眼神灰暗的幸存者,“汤姆,珍妮,你们呢?留下来!我们一起守在这里!”
汤姆和珍妮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决绝的吉姆,最终默默地点了点头。他们似乎也失去了前进的勇气。
林峰看着吉姆三人,没有强求。末世之中,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道路的权利,或者说,选择自己结局的权利。
“好。”林峰点头,“我们尊重你们的选择。”他转向瑞克和戴尔,“把营地剩余的食物和水分一部分给他们,还有武器,留一些防身。”
瑞克和戴尔默默照做。洛莉、卡罗尔等人也默默地将一些不易携带的物资整理出来,留给吉姆他们。气氛沉重而伤感,空气中弥漫着诀别的味道。
“林峰,”瑞克安排好物资,走到林峰身边,眉头紧锁,“我们离开蓝岭,去哪里?总得有个方向。”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林峰身上。肖恩更是抱着胳膊,冷眼旁观,似乎想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林峰沉吟片刻,目光投向东南方向:“回来的路上,在绕过那片丘陵地带时,我似乎…看到了一些移动的影子,像是…牛羊?”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但眼神却异常明亮,“虽然很远,看不真切,但在这种地方,还能自由活动的牛羊…意味着什么?”
“农场?!”格伦眼睛一亮,“有人烟!有牲畜!那地方肯定安全,而且有食物!”
“对!农场!”黑仔也兴奋起来,“远离城市,地方开阔!” 瑞克和达里尔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意动。开阔地,有水源,有牲畜,意味着生存的可能。
“牛羊…”肖恩嗤笑一声,“林峰,你确定你不是被爆炸震花了眼?还是说,你想带大家去一个你‘觉得’可能存在的地方送死?”
“总比留在这里等死强。”林峰淡淡地回了一句,不再理会肖恩,看向瑞克,“东南方向,沿着我们绕行丘陵的那条路走,避开那条主干高速公路。”他特意强调了“避开高速公路”。那条路在原剧情中充满了死亡陷阱,他绝不会让团队重蹈覆辙。
瑞克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好!就往东南方向走!寻找农场!愿意走的,天亮就出发!”
夜色深沉,蓝岭营地的最后一夜,篝火旁泾渭分明。
一边是收拾行装、为未知旅程做准备的迁徙者,气氛凝重中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决心;另一边是吉姆、汤姆、珍妮三人,围坐在一堆较少的篝火旁,沉默而绝望,仿佛守着最后的坟墓。
林峰靠在一棵大树下,闭目养神。他的脑海中,第一卷的经历如同走马灯般闪过:
从孤身一人穿越尸潮的警觉,到初遇瑞克团队的试探;从营地训练提升众人能力的紧迫,到预见索菲亚危机时的惊险干预;从cdc广播带来的虚幻希望,到最终在烈焰中抢出生天的决绝…一幕幕,惊心动魄。
他不再是那个初来乍到、只想独善其身的“孤狼”。卡罗尔眼中重燃的希望之火,索菲亚纯真的笑容,格伦和黑仔的信任,瑞克的倚重,甚至达里尔那别扭的认可…
这些无形的羁绊,已将他与这个挣扎求生的团队紧紧相连。他改变了索菲亚的命运,避免了cdc的惨剧,但前方的路,依旧布满荆棘。
赫谢尔农场…林峰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那里有广袤的土地,有相对安全的壁垒,但也隐藏着观念的冲突、人性的考验,以及…肖恩那颗随时可能引爆的定时炸弹。农场风云,注定不会平静。
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林峰睁开眼,站起身。迁徙的队伍已经集结完毕,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离别的沉重和对未来的迷茫,但眼神深处,也有一丝微弱的、名为“前进”的火苗在跳动。
“出发。”林峰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如同划破晨雾的号角。
一行人背负着行囊,搀扶着老弱,在吉姆三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缓缓走出了蓝岭营地的栅栏,踏上了通往东南方向的、被晨雾笼罩的未知之路。他们避开了那条死亡高速公路,选择了一条更为崎岖但相对隐蔽的小径。
朝阳的金辉刺破云层,洒在迁徙队伍的身上,也照亮了他们前行的道路。第一卷的故事,在告别与启程中落下帷幕。而第二卷的风云,已在远方的农场上空,悄然汇聚。
第一卷:孤狼入世 终。
第二卷:农场风云 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