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的时候,裴执墨还以为叫的是别人。
他下意识朝周围看去。
除了宫里的人,空荡荡的院子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哪里还有别人?
见裴执墨呆呆愣愣的样子,公公心生不悦。
“裴家的下人,都这么没有规矩?”
怪不得师父不喜裴家。
他也不喜。
“说你呢。”
公公兰花指一翘,指着裴执墨。
“去给咱家打盆水来净手。”
这下,裴执墨确定公公说的是自己。
被当成下人,他心里不爽,但来的是宫里的人,他虽瞧不上这些阉人,也知他们都是整日里跟在陛下身边,适当时候插两句嘴都是能要人命的存在。
裴执墨也不好直接得罪。
“公公是要净手?下官这就让人去给公公打水。”
走得近了,公公才注意到裴执墨的那身衣裳。
有些狼狈,但的的确确是大燕有官职在身的人才能穿的。
就算认错人,他脸上也没多少慌张:“原来是裴校尉,天黑,裴府上又没点什么灯笼,咱家没看清楚。”
大燕官员,府上能点几个灯笼,都是按照品级来的。
校尉和中郎将。
看似差得不多,待遇上却是天壤之别。
中郎将,他就能被人称一句裴将军,裴家也叫将军府,到了夜里府上就能点得灯火通明。
但是校尉就只能住裴家,府上也是黑漆漆的。
不管他是不是故意。
这句话都是朝裴执墨心口扎刀子。
裴执墨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无妨。”
净手之后,公公传陛下口谕,将那块上好的玉赏给姜枕雪,因她身份保密,口谕并没有说清是何原因,只说姜枕雪对大燕有功。
姜枕雪心中有数,接过东西并没有多问。
她让夏蝉拿了一个荷包递给公公。
“一点小心意,请公公喝茶。”
公公一掂那荷包的重量,当即笑得合不拢嘴,对裴执墨时都懒得动的嘴巴,现在恨不得咧到耳后根。
“多谢郡主。”
“小恩小惠,收买人心。”
裴执墨冷哼一声,心里有不屑,也有不平衡,又觉得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公平。
还对大燕有功。
姜枕雪对大燕能有什么功劳?
不过是她走那些歪门邪道,上不得台面,找了个好听的借口罢了。
裴执墨的不屑都要写到脸上了。
尤其是宫里的人走后,他更是装都不装了。
他忍着怒,想到姜枕雪跟前说点什么,但夏蝉和秋棠的动作极快,两人一左一右,一人拉一扇大门,“砰”地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也幸亏裴执墨躲得快。
否则鼻子一定会被门撞到流血。
那两个婢女,下手根本不留一点情面。
看着那扇被紧关的大门,裴执墨心里的火气蹭蹭蹭往上涨,他的手紧紧握住剑柄,青筋随之暴起,指尖都因太过用力而变得发白。
他深呼吸好几口气,才忍住了想要踹门的冲动。
姜枕雪,你给我等着。
那些话在裴执墨心中咆哮,隐忍又愤怒。
我不管你被什么东西洗脑,也不管你用的是什么手段,想吸引我的注意力,绝不可能。就算你再有能耐,我心里也只有楚焉,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歪门邪道,早晚有你被拆穿的那天。
最好,你不要哭着求我。
这些话,一遍又一遍在裴执墨心中重复,他烦躁的,不平衡的心,却并没有被平复多少。
萧玄瑾的动作很快。
日次一早,由官府管辖的医馆内聚满了大夫。
这些大夫都是替换军医。
大燕的军医分为两批,一批在前线治病救人,一批在医馆内潜心学习。
隔一段时间两批大夫会相互调换,
平时在医馆内,除了学习医术,他们也会接待平民患者。
不过只接重症。
一来彰显皇家关爱平民。
二来也是给他们练手用的。
他们比姜枕雪和萧玄瑾到的早一些,一群人在大厅内喝茶聊天,话题自然离不开以前从未听说过的骨瓷。
“你们说,这新来的郎中,医术当真有那么好?若是能教我两招,当真是感激不尽。”
“是啊,医术不外传,能这么大公无私的,真是难得。”
“哼。”有人夸奖,自然也有人不屑:“骨瓷?这两个字在座的听说过没有?八成是江湖郎中的骗术,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看老夫待会怎么让他难堪。”
“有没有两把刷子,等会见见不就知道了。”
“见都不用见,想必也是个草包。一个江湖郎中,还想在我等勉强称师,等我想办法让他摔断老腰,看他能不能把自己医好。还骨瓷,这名字一听就是在糊弄玄虚。”
闻言,众人哈哈大笑。
在场的大夫,不管年长年轻,无一例外,全部都是男子。
下意识地,他们便认为骨瓷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头。
年纪轻轻的,不敢在他们面前卖弄。
至于是女子。
他们更是想都没有想过。
萧玄瑾和姜枕雪就在二楼的玄关处看着。
从下往上,不注意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
从这个视角看下去,却能将底下人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听着他们的嗤笑,萧玄瑾微微皱眉。
“我陪你去。”
他们会是这个反应,姜枕雪早有心理准备,听闻萧玄瑾的建议,姜枕雪想也没想就拒绝。
“如果王爷陪我一起过去,他们恐怕会因为你在,对我毕恭毕敬,实际上心里对我极为不屑,认为我在狐假虎威。待日后你不在,他们对我就是阳奉阴违。”
“他们没那个胆子。”
萧玄瑾也想过日后。
他不可能时时刻刻跟在姜枕雪身边。
“我可让屠七跟着你。”
萧玄瑾的好意,姜枕雪领情,但她再次拒绝:“我自己可以。”
“我知道。”
姜枕雪的能力,萧玄瑾从与她相识的第一次,就已经领教过。
他当然知道,收服这几个老东西对姜枕雪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但他下意识地。
不舍得姜枕雪被他们质疑。
他们并不知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落入旁人眼中,姜枕雪进来的时候,他们还在说话。
“待那老东西过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姜枕雪声音清冷,未含一丝愠怒。
“你要怎么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