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
侯夫人极力否认。
“那是我亲姐姐,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我怎会害她?”
临江侯气得反驳:“那你害她孩子?”
“那怎么能一样?姐姐孩子的身体,我孩子的魂魄,这也是我和姐姐的孩子。”
乍一听,好像没什么问题。
仔细一想,又好像不太对劲。
众人一时间都不知应当说什么好。
整个院子寂静一片。
姜枕雪在这个时候开口:“你一心想复活自己的孩子,宁愿冒这么大风险借尸还魂,就没有想过他是否愿意被复活?”
众人不解。
侯夫人先是一愣,随即看向姜枕雪的眼神满是恨意。
“你少挑拨离间,我的孩子,自然想复活。”
“好,我复活给你看看。”
不用别人引路,姜枕雪径直朝一个方向走去。
不等吩咐,夏蝉直接拎着侯夫人后脖颈的衣服,拉着她跟在姜枕雪身后。
众人随后跟上。
姜枕雪没来过侯府,更没进过后院。
此时无人引路,她就跟到了自己家似的,一步错路都没有。
她去的方向,正是侯夫人日常住的院子。
院子大门越来越近。
侯夫人从一开始的怨恨,到后面的逐渐忐忑。
甚至心里萌生出一种可能性。
姜枕雪说得是真的。
她的孩子,真的不想复活?
这个念头只在她的脑子里萌生一瞬,就立马被她否认。
鬼好不容易投胎成人,还未出生就被人杀死,如何能甘心?
若有复活的机会,如何能不愿意?
更何况,他还未见过自己这个母亲,如何能不想见?
“姜枕雪你休想骗我。”
姜枕雪没理她,顺着阴气找过去。
突然有个陌生的女人闯进来,院子中的丫鬟婆子本想发作,又看到跟在后面怒气冲冲的侯爷,一个个吓得跟鹌鹑似的,半声都不敢吭。
姜枕雪进了书房。
侯夫人的书房比一般男子的还要大,几面墙全部被书架占满,里面放着密密麻麻的书。
“机关在哪?”
眼看着姜枕雪进了书房,侯夫人的忐忑比之前更甚。
面对质问,她心虚地别开视线。
“没有机关,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夏蝉。”
夏蝉丢下她,按照书架上书籍的排列顺序找起来。
寻找机关本就是她作为杀手的训练项目之一。
没费什么功夫。
夏蝉的手就落在了其中三本书上:“郡主,机关在这。”
姜枕雪同时将三本书向后推,比人还高的书架随之移动,露出这个书房本来的面貌。
书架后面有一个小门。
只容一人进去。
侯夫人硬撑着的理智在这一瞬间分崩离析,她像个疯子一般大喊大叫:“不许进,都不许进去,出去,都给我出去,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没人听她的。
尤其是临江侯,他一张脸沉得吓人。
偌大的侯府都交给吴氏打理,他竟不知道侯府书房什么时候多了个密室。
更不知道,吴氏竟在这密室中,为夺走他唯一子嗣的肉身,谋划多年。
他不敢想。
倘若吴氏一举成功。
业儿的魂魄看着自己亲生父亲和杀害自己的仇人,霸占自己肉身的恶人,一家子其乐融融,丝毫不知唯一的孩子已经被人残忍杀害,该有多伤心。
一想到那个场面,临江侯的心里就跟被刀割了一般。
抑制不住的疼。
众人跟随姜枕雪进了密室。
比起入口时的狭窄,密室内的布置可谓是豪华。
四四方方的房间内,飘着九转还魂香的味道。
且不说那周围的黄金摆件,和大片难寻的阴冥苔。
就只是那四角燃着的聚魂灯。
灯油都是以尸油和上好的檀香制成,才能达到这种火光泛青的效果。想要真正达到滋养灵魂的作用,必须每夜午时以至亲之人的鲜血喂养,且不可中断。
一旦中断,魂体渐散。
按照吴氏的说法,她怀有身孕时胎儿就被迫打掉。
如今算来,吴氏竟每日以血入灯十几年了。
密室正中央,上好的金丝楠木盒内,放着一块质地温润,触手生温的养魂玉。
隐隐约约的,能看到养魂玉中央有一个小婴儿的身影。
他似乎是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小小身体不停地挣扎。
还未上前,吴氏连滚带爬扑到她跟前,用身体挡住姜枕雪的去路。
此时的她衣衫凌乱,发髻也散了,脸上的妆容也花了,哪里还有一开始见面时,高高在上审视姜枕雪的样子?
“你不能过来,走开,你们都走开。”
哭喊着,她的气势却突然松了下来,语气也变成了哀求。
“我求你们不要伤害他,我给你们磕头,给你们磕头还不行吗?我什么都不要了,求你们别伤害我的孩子,我求你了。”
姜枕雪的面上没什么表情。
一开始对她就没什么憎恶,现在也不会产生任何怜惜。
现在她知道怕了。
她谋划着去夺小侯爷肉身的时候,就不想想旁人也会怕?
她有孩子。
那旁人就没有母亲吗?
都不等夏蝉动手,临江侯径直上前,一把将吴氏拉到一边。
姜枕雪的素手触碰到养魂玉的一瞬间,小婴儿挣扎的动作小了许多,似乎是感受到了舒服。再等姜枕雪把养魂玉拿在手中,小婴儿已经不再挣扎,表情甚至有一丝安宁。
她让夏蝉去书房找了些轻薄透光的白宣纸。
手脚利落地扎了个童男形象。
红绿寿衣的纸人做得很精致,栩栩如生,宛若真人。
若非没有眼睛。
否则当真像活过来了一般。
姜枕雪拉过吴氏的手,夏蝉立马送上匕首。
匕首刺破手指,有鲜红的血迹流出。不等鲜血滴下,姜枕雪按着她的手,分别在纸人的两只眼睛上点了两下。
瞬间,原本只能算得上是精致的纸人有了活人感。
似笑非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吴氏。
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只有夏蝉因为害怕朝姜枕雪身后躲了躲。
姜枕雪的手在腰间的玉佩上摩挲几下,玉指翻飞,掐印,金光骤起,原本在养魂玉中的小婴儿顺着金光移动,落在刚点了眼睛的纸人上。
片刻之后,纸人突然动弹了一下。
众人连呼吸都摒住了,眼睛紧紧盯在纸人身上,片刻都不敢移开。
夏蝉早早躲在姜枕雪身后,也不管手心已经微微出汗,死死拽着姜枕雪的衣服下摆不松手。
侯夫人也顾不上哭,目不转睛地看着纸人。
纸人的身体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以血画成的眼睛眨了两下,当着众人的面,翻身坐了起来。
对着侯夫人一张口就是:“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