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江西北,有一片毗邻沿河、德江两县的高山地区,名为鹿井。这里荒山遍布,耕地稀缺,收成微薄,居民们大多过着缺吃少穿的艰苦日子,每逢灾年,逃荒便成了常态。
1933年,大旱肆虐,鹿井颗粒无收,可县里催粮逼款的差役,依旧三天两头登门骚扰。鹿井百姓对官差避之不及,年富力强者纷纷逃离家乡另谋出路。有人逃往四川,在酉阳龙潭镇遇见一位画符水治病的江湖医生,听闻其宣称“喝了神水,有神护体,不怕刀枪,不怕官差” 。于是,众人将这位晏姓医生接回鹿井,安置在天子坪巨户李伯昌家,拜其为师学艺。晏医生到鹿井后,设神坛、广收徒,画符炼水,入坛者日益增多。鹿井山梁子的上、中、下三个大村寨,各设神坛,分别由宁国学(上鹿井 )、李天保(中鹿井 )、刘代禄(下鹿井 )统领信众,晏医生自称祖师,节制各坛。各坛需炼七七四十九天符水,期满便“撑官”,先撵催粮逼税的官差,再逐县城县官,口号是“炼好符水,赶走官差,过太平日子” 。
炼满四十九天,神兵宣布限催粮、逼款、办案的官差一个时辰内出境。差头覃树凡贪财舞弊拖延,被神坛关押,后经干亲家担保释放。覃树凡连夜回县城报信,县长宦泽民震怒,与驻军旅长周继尧连夜谋划应对。周旅本欲撤离,经宦泽民恳请,答应暂留。宦泽民紧急通知各署科停办公、准备撤退,县城顿时风声鹤唳,官绅惶惶。县公署派侦察,周旅布阵,可神兵未立即进城。
鹿井神兵定腊月十八日破城,贴告示“良善百姓勿怕,神兵只杀官差恶人” 。腊月十六日印江赶场,人迹寥寥,驻军欲撤,周继尧坐骑备鞍拴在城墙柳树,警卫森严,县公署官员因传神兵专杀东洋头,争相剃光头,百姓也忙着剪发。
十八日天未亮,百姓便搬家下乡,县公署人员、驻军皆撤出,县城一片萧索。午后一时,神兵从大石墩前转堡扑城,周继尧派轻装营伏于西门坝田坎,主力守南门桥,拟不敌则撤往思南。神兵进至转堡坡脚,分路奔袭西门坝,先头部队举巨旗、一步一拜,见敌即呼啸“杀” ,猛扑进城。周继尧急派一连士兵迎击,神兵舞刀叉、勇猛冲锋,官军胆怯逃窜。神兵大队续进,杀声震天,周继尧调预备队火力反冲,神兵以肉体抗枪弹,难支而退。过河后分散爬坡,官军凭河坎射击,转鞍道尸骸枕藉,周继尧收兵割取田坝死尸首级。
首次受挫后,晏祖师外出搬兵,总坛由宁国学主持,鹿井青壮年集中上鹿井操练,立誓报仇,还添置弩炮、火药枪、将军炮,严守要隘。甲戌年元宵节后,晏祖师从务川搬来8名武艺高强的“神将”,神兵精神大振,加紧操练、制备弹药。
正月二十二日夜,神兵再出动,消息传至县城,十三日晨城郊百姓扶老携幼往南乡躲避,城内慌乱,宦泽民令全体撤出,周继尧派哨兵守大石墩、架便桥备撤,还将一营兵力布于西门坝。下午一时,大石墩哨兵鸣枪三响,西门坝官军匍匐田坎或隐身草垛埋伏。神兵进至大石墩、阁老寨,分三路奔西门坝,坝上会合后,挥刀叉呼喊“打不进,杀不进” 冲锋。前锋神兵砍伤数敌,官军放排枪,数名神兵倒地,桑林官军冲散神兵后队,前锋中弹退入山沟。城墙脚官军反攻,神兵边战边退,因军械差,至大石墩枪械难响,仍奋勇拼杀,伤亡惨重,年长者、妇幼也遭难,西门坝百姓房屋几近烧光,尸骸中妇女居多,持菜刀、梭镖,女神兵因怕剪刀断草符,喊“杀”入阵。
三次攻城受挫,神兵撤离家乡,聚于德江、沿河交界操练,欲再攻印江。此时周继尧派黎纲继任,接防的黔军部队听闻神兵搬兵报仇,黎纲布阵,以大部兵力守中坝,调侯之担团丁协防,派侦察兵巡逻。三月初十日,神兵攻印江,十一日正午与黎纲中坝部队遭遇,冲杀未分胜负,黎纲派精锐与侯部包抄,神兵不支撤退。黎纲部搜捕鹿井山区,几乎踏遍地域,神兵无家可归,只能游击。直至红三军到沙子坡,宁国学才率神兵投奔红军,这段抗争与辗转的故事,就此融入革命洪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