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凌站在医馆的屋檐下,雨水顺着青瓦滴落,在他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他望着医馆内那道纤细却坚定的身影——陆依萍正俯身给伤员换药,她的动作利落而温柔,指尖沾着血迹,却丝毫不显慌乱。
——她总是这样,明明那么瘦弱,却比任何人都坚韧。
距离上次失去联系已经过去两个个月。那段时间,秦凌几乎疯了一样派人四处搜寻,甚至亲自带队潜入敌占区,直到在一处废弃的村庄里找到她——她正带着几个村民躲避鬼子的扫荡,脸上沾着灰,却还在给受伤的老人包扎。
那一刻,秦凌的心脏几乎停跳。
他不敢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医馆里弥漫着浓重的药草味和血腥气。伤员们挤满了临时搭建的病床,有些伤势严重的甚至只能躺在铺了稻草的地上。陆依萍穿梭其间,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陆医生,这个伤员的伤口又裂开了!\"一个年轻的护士焦急地喊道。
陆依萍快步走过去,掀开染血的纱布,眉头微蹙。伤员的腹部被弹片撕裂,伤口边缘已经开始发炎。她迅速取来消毒水,动作熟练地清理伤口,随后用针线缝合。
\"忍着点,很快就好。\"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伤员咬着木棍,冷汗涔涔,却始终没吭一声。
秦凌靠在门框上,目光始终追随着她。他见过她在枪林弹雨中救人,也见过她在深夜独自熬药时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她从不喊累,可他知道,她的肩膀早已被压得微微佝偻。
——她明明可以离开的。
可她选择留下。
\"少爷,您又在这儿站了一天啊?\"医馆的老伙计递给他一碗热茶,笑眯眯地说道。
秦凌接过茶碗,指尖被烫得微微发红,却浑然不觉。他盯着茶水里漂浮的茶叶,低声道:\"她多久没休息了?\"
老伙计叹了口气:\"陆医生啊,从昨晚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
秦凌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曾经以为,只要把她护在身后,她就能安全。可如今他才明白,她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她有自己的战场,而她比任何人都勇敢。
——他害怕的不是她受伤,而是她消失。
那种无力感几乎将他吞噬。
傍晚,雨停了。
秦凌站在医馆后院的梨树下,手里捏着一封刚刚收到的密信。信是组织那边送来的,内容很简单——\"欢迎加入。\"
他盯着那四个字,嘴角微微扬起。
这段时间,他亲眼见证了组织的力量。那些原本散乱的游击队,在统一的指挥下,竟能打得鬼子节节败退。他们不缺勇气,缺的是武器和情报,而秦凌恰好能提供这些。
\"秦长官。\"身后传来陆依萍的声音。
他迅速将信折好塞进口袋,转身时已经恢复了平静:\"忙完了?\"
她点点头,脸上带着疲惫却满足的笑:\"今天总算没人重伤了。\"
秦凌看着她,突然说道:\"依萍,如果有一天……我的人要加入组织,你会怎么想?\"
陆依萍怔了一下,随即笑了:\"我早就猜到了。\"
\"你不反对?\"
\"为什么要反对?\"她歪着头看他,眼睛里映着夕阳的余晖,\"你们做的事,和我救人的初衷,不都是一样的吗?\"
秦凌心头一热,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声音低哑:\"可我怕……\"
怕她再次消失,怕自己护不住她。
陆依萍轻轻挣开他的手,却反手握住他的掌心,语气坚定:\"秦凌,我不是你的责任,我是你的战友。\"
夜深了。
秦凌站在临时指挥部的沙盘前,手指点在一处山谷:\"鬼子残部往这里撤退了,我们得截住他们。\"
副官犹豫道:\"可我们的弹药……\"
\"组织那边会支援。\"秦凌打断他,\"明天天亮前,我要所有人准备好。\"
副官点头离开,秦凌却仍盯着沙盘。
他知道,这一战之后,他的人将彻底融入组织,而他……也将真正成为他们的一员。
——他不再是一个孤军奋战的军阀,而是一支庞大力量的一部分。
这种感觉,竟让他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