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神陨归墟天地寂,以身补道挽狂澜
诗曰:
归墟爆响震裂九重。
神器残光垂暮影,孤魂浩气贯长虹。
舍身化作补天石,散魄凝成镇界钟。
且看道心昭日月,诸般劫难转头空。
一、余波肆虐,危机再临
归墟海眼在魔君分魂湮灭的轰鸣中剧烈震颤,恍若一头垂死挣扎的远古巨兽,发出沉闷而又震撼的嘶吼。刹那间,方圆百里的海水如被无形巨手掀动,掀起千米高的滔天巨浪,在空中形成一片壮观而又恐怖的水幕。
然而,这壮观的景象转瞬即逝,海水在半空之中竟化作了滂沱血雨,携带着毁灭的气息,疯狂地砸向海面。不过片刻,这片海域便被染成了诡异的赤红色,仿佛一片血海,透着无尽的阴森与恐怖。
青鸾和影鼠此刻正拼尽全力,各自施展着看家本领。青鸾手持星轨杖,杖身光芒大作,星轨浮现;影鼠则操控着戏法雷,雷光闪烁,噼里啪啦作响。二者合力,勉强在这狂暴的能量余波中撑起一个防护罩。
但这防护罩在毁天灭地的余波冲击下,就像狂风中的残烛,脆弱不堪。防护罩表面,裂痕层层叠叠,如蛛网般蔓延开来,每一道裂痕都似乎在诉说着它的不堪重负,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破碎,让他们暴露在这可怕的毁灭力量之下。
方翔单膝重重砸在嶙峋礁石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深深抠进岩缝。天演境铜镜悬于掌心,镜面爬满蛛网状裂纹,如干涸的河床般狰狞,镜中本命真火黯淡如西垂残阳,在狂风中明明灭灭。喉间腥甜翻涌,他能清晰感知到脏腑在剧烈震荡中寸寸龟裂,每一次吸气都像吞咽碎玻璃,剧痛顺着喉管蔓延至四肢百骸,鲜血顺着下颌滴落在青石板上,洇开一朵朵妖冶的红梅。
但他的瞳孔却死死锁定归墟海眼中央——那道被魔君利爪撕开的空间裂缝,非但没有如预期般愈合,反而在能量爆炸的撕扯下疯狂扩张。漆黑裂隙深处传来低沉的呜咽,似远古巨兽的磨牙声,裂隙边缘翻涌着幽紫色的电芒,如活物般蠕动着,将海水、碎石乃至低空掠过的海鸟统统卷入深渊。那吞噬一切的吸力让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远处的岛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地表迸裂出蛛网状的沟壑,仿佛整个世界正在被拖入一场永劫不复的黑暗漩涡。
“怎、怎么会这样……”青鸾的星轨杖脱手跌落,杖头镶嵌的星辰碎钻簌簌而落。她望着防护罩外翻涌的血浪,指尖因过度颤抖而攥皱了袖口的云纹锦缎,眼底倒映着裂隙中翻涌的幽紫色电芒,宛如被飓风掀翻的雏鸟般蜷缩到方翔身侧。星轨杖在沙砾中发出哀鸣般的震颤,杖身缠绕的星芒已从璀璨银辉褪成斑驳灰光,那是核心阵纹即将崩解的征兆。
影鼠的绒毛沾满了血雨,湿漉漉地贴在脊背,利爪却仍死死勾住方翔染血的衣摆,指缝间渗出的鲜血在沙地上洇出蜿蜒痕迹。他的尾巴像条垂死的蛇般拖在身后,往常灵动的圆耳此刻蔫蔫地贴着颅骨,“方、方兄弟……”喉间溢出的呜咽混着咸涩的海风,豆大的泪珠砸在方翔手背上,“难道真的……没救了吗?”话音未落,又一道能量冲击波轰然砸在防护罩上,少年身形不稳,顺着方翔的膝盖滑坐在地,后颈的绒毛被气浪掀得根根倒竖。
方翔的指腹摸索着腰间的储物袋,指甲深深掐进皮革边缘,试图用疼痛唤醒逐渐模糊的意识。喉间腥甜翻涌,咳出的血沫溅在影鼠颤抖的鼻尖,却在触地瞬间凝成冰晶——那是他透支本源强行冻结的生机。“听着……”他扯动嘴角,想用惯常的轻佻语气安抚同伴,却只能发出漏气般的嘶响,“还记得…天玑阁藏典阁第三层…那本《星墟逆熵术》吗?”睫毛上挂着的血珠坠落在瞳孔中,将归墟海眼的裂隙染成猩红,“裂缝…核心在时空乱流里…得有人…”话音戛然而止,喉管里涌出的血沫堵住了声门,他却突然笑了,染血的指尖凌空划出晦涩咒印,本命真火从眉心间溢出,在瞳孔里燃成两簇飘摇的烛火。
远处的裂隙发出鲸吞般的轰鸣,整块大陆板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天际的雷云被吸入裂隙,形成漏斗状的风暴眼。青鸾突然抓住方翔的手腕,星轨杖上最后一颗星辰碎钻迸裂,化作万千流萤钻进他的经脉:“我护着你!影鼠,把所有戏法雷都砸在裂隙边缘!”她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发间插着的银簪折射出微弱光芒——那是师傅临终前塞给她的保命符,“就算要赔上这条命,也不能让那老东西毁了这世道!”
影鼠猛地咬破舌尖,腥甜在口腔炸开:“方兄弟要是敢死,我就把你塞进炼丹炉炼成活死人!”他扯开腰间挂满符篆的布囊,毛绒爪子在符纸上飞速涂抹精血,二十八道戏法雷同时亮起,在身后排成北斗阵型,“大不了……同归于尽罢了!”话音未落,三人周身突然腾起刺目光芒,与归墟海眼的黑暗形成惨烈的对峙。
二、神器悲鸣,法则崩乱
天演境突然发出金石相击的悲鸣,镜身蛛网般的裂纹中渗出鎏金般的精血,沿着方翔的手腕蜿蜒而下,在沙地上灼出青烟。那是神器濒临崩解的征兆——每一道血丝都裹挟着远古星辰的叹息,在接触海水的瞬间化作万千流萤,宛如神只垂泪。方翔指尖抚过镜面,赫然发现裂纹深处游动着细碎的星芒,如濒死的萤火虫在做最后的挣扎。
神器传递来的情绪混着铁锈味涌入识海:剧痛如岩浆在经脉里奔涌,不甘似雷霆碾过荒原,最深处却蜷缩着一缕极细极弱的光,像初生的萤火,在黑暗中倔强明灭。他忽然想起古籍中记载的\"神器认主三劫\",原来天演境早在与魔君的交锋中,就已透支了九代器灵积累的本源之力。此刻镜身每一道裂痕都在撕扯时空法则,裂纹交汇处甚至能看见混沌初开时的星尘,正被裂隙的吞噬力一点点抽离。
\"原来如此...\"方翔喉间溢出的血沫竟泛着金光,那是神器本源与他血脉交融的迹象。镜中残阳突然剧烈震颤,投射出一道古老阵纹,将三人笼罩在璀璨星图之中。方翔看见青鸾发间的银簪碎成齑粉,化作点点灵光注入阵纹;影鼠二十八道戏法雷同时炸裂,在裂隙边缘织出雷电网;而他自己的指尖正与天演境的裂痕同步生长,每一道血痕都对应着镜中即将熄灭的星辰。
归墟海眼的吞噬力突然暴涨,天演境的悲鸣化作战歌,镜中所有黯淡星辰同时亮起,在裂隙上方拼出完整的周天星斗图。方翔听见神器最后的低语,像远古智者的叹息,又像母亲临终的叮嘱。当第一颗星辰坠入裂隙时,他终于明白那丝希望的真意——不是为了存活,而是为了让某些东西,永远不会被黑暗吞噬。
归墟海眼的法则如同被搅碎的古卷,海水在沸腾与凝结间诡谲交替。蒸腾的白雾里突然凝结出冰晶长矛,又在下一瞬化作滚烫的酸液,无数菱形空间碎片如死神的镰刀,在虚空中肆意切割。青鸾竭力维持的防护罩发出垂死的嗡鸣,表面裂痕骤然迸发,化作万千光屑消散。
混乱中,影鼠的惨叫声刺破天际。一块带着幽蓝锋芒的空间碎片擦过肩头,皮毛如被无形利刃剖开,殷红血珠还未坠落,便在紊乱的时空中扭曲成诡异的血雾。青鸾挥舞星轨杖划出银芒,却被突然出现的空间漩涡扯住,无形巨力撞在胸口,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布满裂痕的礁石上,鲜血顺着杖头的星辰纹路蜿蜒而下。
方翔喉咙里腥甜翻涌,每一次抬脚都像踩在布满倒刺的铁板上。膝盖重重磕在碎石间,指缝渗血,却依然固执地朝着天演境爬去。他咬破舌尖,用疼痛唤醒昏沉的意识,涣散的瞳孔突然聚焦——破碎的镜面中,无数金色法则碎片正如流星般陨落。
当染血的指尖触碰到镜缘的刹那,灼痛从掌心炸开。海量信息如决堤洪水涌入识海:混沌初开时,古神将自身法则锻造成镜,以维系诸界平衡;上古神魔大战中,镜身沾染的每道裂痕都铭刻着牺牲者的嘶吼;而此刻,那些凝聚着创世伟力的法则碎片,正如同风中残烛般崩解。方翔看到自己的血液顺着镜纹流淌,竟与那些崩解的法则碎片产生共鸣,在虚空中勾勒出若隐若现的古老阵图。
三、明悟抉择,舍身成仁
识海中的信息流如星河倒灌,方翔的意识在剧痛中被碾成齑粉,又在法则碎片的光芒中重新拼合。那些古老的记忆碎片如锋利的刻刀,在他灵魂深处刻下灼痕——他看见古神以自身为炉,将法则锻造成镜,镜面上每一道纹路都是创世时的星轨;他听见神魔大战的余波中,天演境发出的悲鸣与亿万生灵的哭号交织;更看见镜灵在漫长岁月里,如何用最后一丝本源维系着诸界的平衡。
当最后一幅画面展开时,方翔的心脏猛地收缩——古神垂落的指尖触碰镜面,眼中倒映着千万年后的归墟海眼,嘴唇开合间吐出的不是预言,而是早已写就的宿命。原来天演境从来不是单纯的守护之器,它的诞生,本就是为了在法则崩解时,成为修补混沌的活祭。
“原来如此……”他的声音混着血与泪,在识海中激起阵阵涟漪。喉间的腥甜突然化作星芒的苦涩,终于明白为何神器会在此时将所有记忆解封——不是为了让他绝望,而是要他亲眼见证,古神们早已为这一刻埋下的火种。那些在岁月长河中陨落的器灵,那些被刻进镜纹的牺牲者,此刻都在他的血管里苏醒,化作千万个声音,在识海中齐鸣:
**“以身为镜,照破混沌。”**
方翔睁开眼,瞳孔中流转着周天星斗的光辉。天演境的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至他的手臂,金色的法则碎片顺着血脉游走,在皮肤上烙下星图般的纹路。青鸾挣扎着爬起,看见他额间浮现的古神纹章,突然想起天玑阁禁典里的记载:“当镜灵与宿主血脉交融之时,便是逆熵补天之日。”
影鼠拖着伤臂扑过来,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开。方翔望向归墟海眼,那里的黑暗已吞噬了半边天空,而他手中的天演境,正发出比太阳更璀璨的光。每一道裂痕都在喷薄法则之力,每一滴精血都在重构时空秩序,他终于明白,所谓使命从来不是选择,而是早已融入骨血的宿命——就像古神甘愿化作镜中法则,就像历代器灵甘愿消散于岁月,此刻的他,也将成为维系诸界的最后一块拼图。
“青鸾,影鼠……”他的声音不再颤抖,反而带着释然的平静,“带大家离开这里。”星轨杖与戏法雷同时亮起,却在触碰到他的瞬间失去光芒——所有神器的力量,都在向天演境汇聚。方翔转身看向裂隙,镜身突然爆发出万丈光芒,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仿佛与千万年前的古神重叠。
当第一块法则碎片没入他的心脏时,青鸾终于读懂了他眼中的光——那不是赴死的决然,而是传承千万年的、属于守护者的温柔。归墟海眼的黑暗中,突然绽放出比创世更璀璨的光芒,那是天演境最后的闪耀,也是一个凡人,对诸界最虔诚的献祭。
“方翔!你怎么了?”
“方翔!”青鸾的膝头碾碎了尖锐的珊瑚碎屑,指尖刚触及他的手腕,那抹温热便如流沙般从指缝间滑落。她眼睁睁看着挚友的小臂化作半透明的光尘,金色法则纹路在皮肤下游走,宛如繁星坠入溪流,每一道都在割裂凡胎肉体,融入天演境的崩解进程。
影鼠的爪子抠进方翔的靴底,却只能抓住几片正在消散的衣角。少年往日总带着玩世不恭笑意的脸,此刻苍白如冬日初雪,眉骨却舒展得前所未有的平和。“方兄弟……”他哽咽着蹭过那逐渐透明的手背,绒毛上还沾着方才战斗时的血污,“你答应过要带我去青丘偷桃子的……”
方翔的指尖轻轻拂过影鼠湿润的鼻尖,灵力在指腹凝成一颗剔透的光珠,那是他用最后的本源之力炼制的 healing 符。“替我去看看……桃林第三棵树下的酒坛。”他的声音混着镜身悲鸣的余韵,每说一个字,口中便溢出一片金色鳞光,“里面埋着给老龟的寿礼……”
青鸾突然抓住他逐渐虚化的手腕,星轨杖的残片自动悬浮在二人之间,拼凑出半幅残缺的星图:“还记得天玑阁的‘星陨同辉’术吗?我们可以用三魂七魄为引,和你一起——”话音未落,方翔的指尖已点在她眉心,柔和的灵力锁住了即将出口的咒语。
“傻丫头。”他望着她发间凌乱的银饰,忽然想起初次见面时,她举着星轨杖威风凛凛的模样,“当年你在藏书阁睡过头,是我替你挡住了长老的 scolded。现在该换我说了——”他的视线扫过满地狼藉的战场,归墟海眼的黑暗已逼近百米之内,“活下去,替我看遍诸界的春秋冬夏。”
影鼠突然咬破舌尖,在方翔脚边画出契约阵:“至少让我……让我陪你到最后!”血色阵纹亮起的瞬间,却被一股温和的力量弹开。方翔俯身抱起颤抖的少年,将天演境的残片塞进他怀里,镜面上未完全崩解的二十八星宿图,正与影鼠腰间的符篆产生共鸣。
“记住,戏法雷要配着冰镇梅子酒才够味。”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身体已化作万千流萤,“还有……告诉青鸾,她气鼓鼓时像只炸毛的小孔雀。”话音未落,金色光芒骤然爆发,将整个归墟海眼映成白昼。青鸾看见方翔的身影在光华中舒展成镜纹的形状,与天演境的残片融为一体,最后朝他们露出的笑容里,有释然,有不舍,却唯独没有恐惧。
当第一波时空乱流席卷而来时,影鼠终于读懂了他塞进自己掌心的东西——那是半块沾满血污的糖糕,是三天前他们在市集上买的、影鼠舍不得吃完藏在袖口的甜食。此刻糖糕在法则之力中碎成齑粉,化作点点金光,替他们挡住了致命的空间切割。
青鸾颤抖着握紧星轨杖,杖头最后一颗星钻突然亮起,映出方翔临终前口型:“活下去。”归墟海眼的黑暗中,一座由金色光尘构筑的镜墙正在缓缓升起,那是他用全部生命铸就地最后的防线。而在镜墙之后,初升的朝阳正穿透血红色的云层,将第一缕光芒,洒在两位同伴满是泪痕的脸上。
四、魂散归墟,天地同悲
方翔双臂舒展如张开的古镜,指缝间渗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流淌的星芒。墨色长发寸寸崩解,化作万千金蝶盘旋升空,每一片鳞屑般的发梢都刻着细小的咒文,在虚空中拼出残缺的《天演九章》。皮肤如陈旧的画卷剥落,露出的骨骼泛着温润的玉质光泽,骨髓里奔涌的不再是凡血,而是液态的法则碎片,在血管中凝成璀璨的星图。
天演境的七块主碎片发出蜂鸣,如归巢的候鸟般嵌入他的七窍。左眼化作太阳碎片,瞳孔燃烧着三足金乌的烈焰;右耳嵌入太阴碎片,耳垂凝结着广寒宫的霜华。当最后一块中央碎片没入眉心时,方翔的脊柱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那是古神脊柱化作的\"天道之柱\"投影,在他身后撑起万米高的法则屏障。
\"以魂为镜,照破鸿蒙!\"他的声音不再是凡人之嗓,而是千万个时空的回响重叠。灵魂被法则之刃切成七十二份,每一份都在剧痛中化作光茧,包裹住崩解的法则碎片。青鸾看见他的左手五指分别对应五行法则,正以血肉为引重塑地火水风;影鼠则目睹他的右脚踩碎时间流速,溅起的光尘中漂浮着破碎的日晷残片。
归墟海眼的吞噬力突然凝滞,仿佛被这具凡人之躯内爆发的神性震慑。方翔的胸腔炸开成璀璨的星穹,心脏位置悬浮着缩小版的天演境,每一次跳动都喷出金色的法则之雨,将周围的时空乱流浇铸成水晶般的屏障。当他喊出最后一句\"诸界安澜!\"时,颅骨轰然炸开,飞出的不是脑浆,而是十二道凝成实质的星辰命魂,分别没入裂隙的十二个方位。
青鸾的星轨杖突然自动飞起,杖头与方翔的心脏残片共鸣,在虚空中画出完整的周天星斗图。她终于看清,那些在剧痛中微笑的弧度,竟是古神纹章的最后一笔——原来从踏上修行路的第一天起,他的命运就已与这面镜子紧紧缠绕,如同烛芯与火焰,注定要在燃烧中成就彼此。
影鼠的爪子终于触碰到那层无形屏障,却发现那是方翔用残余灵力编织的保护罩。少年最后看向他们的眼神里,有万千星辰掠过:\"记得...给我的墓碑多摆点酒...\"话音未落,整个身体化作金色的沙尘暴,每一粒沙中都封存着他的记忆碎片。天演境的残片在沙暴中央组成旋转的镜阵,将裂隙边缘的时空碎片逐一吸附,如同拼图般嵌入破损的法则之网。
当第一缕法则之光重新照亮归墟海眼时,青鸾接住了从空中坠落的半块镜缘。镜面上凝结着方翔最后的笔迹,用鲜血与星光写成的两行小字:
**「此身虽灭,镜魂长存。」**
**「诸界有光,吾心即安。」**
影鼠颤抖着将糖糕碎屑撒在沙地上,那些沾过方翔体温的甜食,此刻正与金色沙粒融为一体,在海风里轻轻摇晃,宛如他从未离去的、带着笑意的呼吸。
归墟海眼的裂隙发出金属扭曲般的尖啸,漆黑深处翻涌的幽紫色电芒突然凝成狰狞的鬼脸,张开巨口吞噬方翔周身的法则光尘。但那些崩解的天演境碎片却如被磁石吸引的陨铁,带着星火燎原的决意,在他身后织成流光溢彩的彗尾。
方翔的意识已碎成万千光斑,却在坠落的刹那,于瞳孔中倒映出青鸾踉跄着扑向屏障的身影——她发间银簪的碎钻正被法则之风扬起,像极了他们初遇时,她站在天玑阁飞檐上洒落的月光。影鼠则跪在沙地上,用带血的爪子在镜缘残片上刻着什么,那认真的模样,让他想起某个偷喝灵酒的夜晚,少年抱着酒坛发誓要成为\"诸界第一戏法大师\"的傻气。
\"活下去...\"他想说出声,却发现喉间只剩法则碎片的嗡鸣。最后一丝清醒中,他感受到每一寸骨骼都在与镜灵共鸣,每一滴血液都在点亮新的星图。当第一块碎片嵌入裂隙边缘时,时空乱流突然温顺如羔羊,在他面前铺就一条由星光与碎镜组成的阶梯。
青鸾看见那道璀璨光芒化作凤凰形态,振翅时抖落的不是羽毛,而是排列成阵的古老符文。每片符文都在裂隙表面激起金色涟漪,如同往湖面投下石子,将吞噬一切的黑暗荡开一圈圈光明的涟漪。影鼠刻完最后一笔,举起染血的符纸——那是方翔教他的\"平安符\",此刻却在法则之力中幻化成千,如金色蝴蝶般扑向裂隙。
当方翔的身影与天演境碎片完全融合的瞬间,归墟海眼的海面突然平静如镜。裂隙深处传来不甘的怒吼,却在千万道法则之链的捆绑下,缓缓闭合。青鸾抓住最后一块坠落的镜碎片,看见里面倒映着方翔的笑脸——那是他们在云梦泽烤鱼时,被烟火熏出眼泪的模样。
影鼠的爪子终于触碰到逐渐消散的光尘,那些带着温度的粒子轻轻落在他掌心,聚成一枚小小的星核。他突然想起方翔曾说过的话:\"真正的英雄啊,永远会在同伴的眼睛里活着。\"此刻,他在青鸾泛着泪光的瞳孔里,在逐渐恢复蔚蓝的海面上,在重新亮起的漫天星斗中,看见了那个永远不会熄灭的、如朝阳般温暖的灵魂。
裂隙闭合的最后一刻,海平面上升起万丈金光。那是方翔用生命铸就的新镜,镜面上流动的不再是裂纹,而是由他的骨血、灵魂与信念编织的新法则。青鸾将镜碎片贴身藏好,听见风中传来细碎的呢喃,像极了某人惯常的轻佻语调:\"喂,下次再哭鼻子,我可要在你法杖里塞青蛙了哦。\"
影鼠望着手中的星核,突然露出释然的笑。他知道,当某天他们翻开泛黄的《天演志》,会在\"镜灵篇\"的最后一页,看见这样的记载:\"历三千劫,镜碎人亡,以身为饵,补天道缺。后人观此镜,可见星辰常明,如见吾心。\"
而在归墟海眼深处,重新凝固的法则之壁上,正缓缓浮现出一行用星光写成的小字——
**「愿诸界永夜有灯,人间皆安。」**
五、光芒永驻,道心长存
当那道裹挟着灵魂与镜灵的光芒触碰到裂隙边缘时,归墟海眼深处突然爆发出史前巨兽苏醒般的轰鸣。千万道金色光点自光芒中迸发,如被释放的囚星,每一颗都刻着方翔的执念——有的化作锁链捆缚时空乱流,有的凝成补丁填补法则裂痕,更多的则如蒲公英般四散飘落,在海面上织就防止崩塌的经纬网。天演境的十七块主碎片在空中摆出北斗阵型,每块碎片都展开独立的小世界,将附近游离的法则碎片重新熔炼,化作液态的光银注入裂隙伤口。
青鸾的星轨杖突然自动指向天空,杖身断裂处渗出的灵力与金光共鸣,在空中画出巨大的\"安\"字符文。她看见方翔的意识碎片在光点中穿梭,像极了他们曾在星墟海见过的\"织光鲸\",用最后的力量编织着世界的胎衣。影鼠则发现自己腰间的戏法雷符篆正在发烫,那些被方翔改过的幼稚画符(比如给雷纹加上笑脸),此刻都化作真正的雷霆,悬浮在裂隙周围形成保护层。
当第一缕正常的海水拍上礁石时,裂隙已缩小至百米。青鸾踉跄着跪下,指尖触到的不再是沸腾的血水,而是带着咸涩气息的清凉海水。她抬头望去,只见方翔的光影在光芒中舒展成巨大的镜灵形态,左手托着太阳碎片,右手握着太阴碎片,正用自己的灵体作为针线,缝合现实与混沌的边界。
\"看啊...影鼠...\"她的声音混着笑与泪,指向逐渐闭合的裂隙,\"他在给世界缝补伤口...\"少年的话音未落,影鼠突然指着海面——那些被方翔鲜血染红的海水,此刻正泛起翡翠般的荧光,无数细小的光草从海底钻出,叶片上凝结着方翔的记忆碎片,像永不熄灭的小灯笼。
终于,当最后一道裂隙愈合时,归墟海眼中央升起一面直径百丈的铜镜。镜面如水波般荡漾,映出方翔的虚影:他穿着初入天玑阁时的青衫,头发被海风吹起,指尖还沾着未干的墨迹(那是他偷偷在藏经阁画的歪扭符篆)。青鸾伸手触碰镜面,冰凉的触感中夹杂着温热的脉动,仿佛他的心跳从未停止。
\"傻瓜...谁要你守护啊...\"她的眼泪滴在镜面上,竟化作璀璨的珍珠,顺着镜纹滚入海底。影鼠却突然破涕为笑,举起方才刻完的符纸——那是张歪歪扭扭的\"全家福\",画着戴斗笠的自己、拿法杖的青鸾,还有叼着草茎的方翔,此刻正在镜面上显影,成为永远的留念。
归墟海眼的上空,金色光柱穿透九重云霄,在诸天万界投下倒影。正在云梦泽钓鱼的老龟突然抬头,看见光柱中闪过熟悉的身影,手中鱼竿\"啪嗒\"落地;远在青丘的桃林里,第三棵树下的酒坛突然泛起酒香,坛口飘出的不是酒气,而是一句被风揉碎的笑骂:\"老乌龟,别又喝我的桂花酿...\"
铜镜缓缓沉入海底,镜背浮现出青鸾和影鼠都看不懂的上古铭文。但当他们把手按在镜面上时,却同时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混着海浪与星光,在灵魂深处响起:
**「以后啊...就拜托你们啦。」**
海风拂过新长出的光草,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千万个方翔在同时低语。青鸾捡起一块镜缘碎片,发现上面不知何时刻下了行小字:**「下次见面,要带冰镇梅子酒来啊。」** 影鼠用力抹掉眼泪,从口袋里掏出半块发硬的糖糕,放在镜面旁——这一次,糖糕没有碎,反而在光芒中变得晶莹剔透,像极了方翔总说的、\"能甜到心里的星星糖\"。
从此,归墟海眼多了座不会沉没的镜岛。每当诸界有危机时,镜中就会泛起涟漪,映出方翔含笑的眉眼;而每当晴夜,海面会升起万千光蝶,那是他用余下的灵力,在陪青鸾看星轨,教影鼠变戏法。
至于那个关于\"用生命补天的少年\"的传说,终将随着光草的蔓延,随着星轨的流转,成为诸界子民在睡前故事里,永远相信的、关于勇气与温柔的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