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一栋俄式老洋房。
老江推开雕花铁门时,积雪簌簌落下。院子里的老榆树枝桠扭曲,像一双枯手伸向灰蒙蒙的天。
“这儿是夏婉小姐长大的地方。” 老江搓了搓冻红的手,呼出的白气在胡茬上结霜。“她父母去得早,但东西都留着,说是‘留着有用’。”
墨寒跨过门槛,皮靴在柚木地板上敲出沉闷的回响。客厅壁炉上方挂着幅油画——年轻时的夏婉养父穿着便服,身旁的女人搂着幼年的夏婉。
老妈子从厨房蹒跚而出,手里端着热腾腾的茶。“小姐…小姐还好吗?” 她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墨寒接过杯子,温热传递到指尖。“她很好。” 他轻声说。
老江展开手绘地图时,羊皮纸边缘卷着焦痕。“日本人把实验基地建在平房区,地下三层,毒气管道像蜘蛛网。” 他指甲戳着某个红圈,“这儿——进去不穿防护服,三分钟肺就烂成蜂窝。”
墨寒突然冷笑。他抽出匕首插在地图中央,刀尖正好刺穿“主实验室”标记。“杀个穿防护服的鬼子,扒下来就行。”
老江皱眉:“每个进出基地的日本人都要虹膜核对,尸体没用。”
墨寒突然指向地图角落:“这条排污管道呢?如果毒气需要中和排放……”
两人同时沉默。窗外北风嚎叫,像无数冤魂挤在玻璃上偷听。
深夜,墨寒撬开书房暗格。里面除了一沓账本,还有几张发黄的照片,并没有异常。
走廊传来脚步声。墨寒迅速还原暗格,转身看见老妈子端着夜宵站在门口。
“老爷…以前常熬夜。” 她放下碗热气腾腾的红菜汤,汤底沉着几粒白色药片。“吃了能防冻伤。”
墨寒盯着药片,它们和日本陆军配发的“觉醒剂”一模一样。
数日后。
墨寒压低帽檐,踩着积雪走进暗巷。老江的情报说,今晚会有一个朝鲜族走私贩在这里交易德军防毒面具。
“三长两短。”他敲击铁门,指节在寒风中泛白。
门缝里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随后递出一张泛黄的pG-4防毒面具说明书,背面用血写着:“三根金条,不议价。”
墨寒站在阴影里,手指按在腰间的匕首上。他心想:“不对劲,太安静了。”
他从怀里摸出金条,在月光下晃了晃。
门开了。
地下室弥漫着霉味和劣质烟草的气息。走私贩是个瘦削的男人,脸上有道刀疤,袖口隐约露出关东军宪兵队的刺青。
“货呢?”墨寒问。
走私贩咧嘴一笑,掀开草席——三具苏制pA-7防毒面具整齐摆放,但滤芯被挖空,替换成了装满芥子气的玻璃球。
墨寒的枪已经顶在走私贩的太阳穴上。
“你们的人埋伏在外面?”他冷冷地问。
走私贩的笑容僵住,下一秒,墨寒扣动扳机。
枪声被暴风雪吞没。
墨寒拿不到防毒制衣和面具,只能铤而走险了。
“老江的情报没错,运输车会在凌晨两点经过马家沟桥。”他趴在雪地里,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霜。
他将铁蒺藜埋进雪下的车辙里,这些尖锐的铁片取自抗联地雷残骸,足以扎穿卡车轮胎。
远处,引擎声轰鸣。
三辆日军运输车缓缓驶来,车灯刺破雪幕。最后一辆的车牌清晰可见:满-甲-7316。
“来了。”墨寒低声道。
第一辆车碾过铁蒺藜,轮胎爆裂,车身猛地倾斜。第二辆车急刹,撞上前车。
墨寒已经爬上桥墩,手中绞索一甩,套住最后一辆车的油箱盖。卡车急停的瞬间,绞索勒紧——
“轰!”油箱爆炸,火焰冲天而起。
日军士兵慌乱跳车,墨寒的匕首已经割开第一个人的喉咙。他踹开厢门,冰冷的金属箱体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老江说,组合是‘あ·く·ま’。”他快速转动锁盘。
“咔嗒。”第一道锁解开。
暴力开启会触发毒气释放。墨寒将体温计插入缝隙,水银遇冷收缩,气压栓无声滑开。
这时,一名垂死的日军军曹爬向警报器,墨寒的匕首刺进他的眼眶。
鲜血溅在锁面上,眼球被按在扫描窗上。
“滴——”
箱盖弹开。
最上层是崭新的98式防毒面具,但滤芯印着失效日期:1939.9.18。
墨寒掀开第二层防潮布,呼吸一滞——
五套婴儿尺寸的防毒服整齐叠放,领口绣着编号:No.42至No.46。
“他们连孩子都不放过……”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
他从驾驶室搜出一份《特别输送清单》,上面写着:
“原美臻家属,12月25日送达。”
翻到背面,盖着章——“南部监狱医用物资调拨”。
墨寒将抢到的面具滤芯拆开,填入木炭粉和茶叶渣,这是抗联的土法过滤。
远处,日军哨所的探照灯扫过雪原。
“赶紧撤离!”墨寒低吼。
他消失在暴风雪中,身后传来火车燃烧的噼啪声。
次日拂晓,墨寒套上伪满警察制服。老江最后提醒:“排污管出口有军犬,用这个,” 他递来两枚蜡丸,“夏小姐调的,能让狗安静。”
墨寒捏碎蜡丸,闻到淡淡的杏仁味——氰化物。
远处传来火车汽笛声,那是通往平房的“特别专列”。车轮碾过铁轨的节奏,像一句不断重复的咒语。
墨寒将老江给的氰化物蜡丸碾碎,粉末混入冻硬的马肉中。老江用绞索在管道栅栏上系了活结——这是夏婉以前教他的“无声杀人结”,勒紧时连呜咽都能扼断。
两条德国黑背犬趴在管道出口,呼出的白气在鼻吻结霜。
墨寒将毒肉抛到阴影处,其中一条犬警觉地竖起耳朵,另一条却已扑向肉块。
十秒后,犬尸抽搐着倒下。老江轻声道:“氰化物发作比夏婉说的快三秒。”
他们爬进直径不足1米的铁管时,墨寒的匕首卡在腰间,金属反光差点照到巡逻哨兵。管道内壁结着冰瘤,老江的手套被冰刃割破,血珠渗进锈蚀的铆钉缝里——
“别停。” 墨寒突然压住他的肩膀。前方三米处,一根铁丝横贯管道,末端连着铃铛。这是日军设置的简易警报器。
老江抽出一根针,小心挑开铁丝。针尖沾到的绿色黏液散发苦杏仁味——“是芥子气冷凝液。”
墨寒立刻用羊皮地图裹住那截铁丝,毒素腐蚀出蜂窝状的洞。
排污管尽头通向化粪池处理间,头顶的检修口透出灯光。两人听见日语对话:
“换班前再查一遍‘马路大’的排泄物样本。”
“哈衣!今天第42号实验体的粪便带血,石井大佐说要重点观察……”
趁脚步声远去,墨寒撬开检修口。老江突然拽住他,里间墙角挂着两套防毒制服,但虹膜扫描仪的红光正对着衣架。
“杀人的机会只有一次。” 墨寒盯着扫描仪喃喃道。老江却解下围巾,将一枚蜡丸塞进他手里:“用这个。”
蜡丸里是一颗玻璃义眼,虹膜纹路与日军博士佐藤健太的一模一样。